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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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楊青那光潔、飽滿的前額就想哭。

    他想,老效就在那裡抹過唾沫。

     誰都知道楊青在關心陸野明,誰都不說楊青的閑話,就因為關心陸野明的是楊青。

    楊青懂分寸,因為想駕馭。

     一次,隊長把楊青和陸野明單獨分在一起澆麥子。

    陸野明很高興,叫上楊青就走。

    楊青卻着急起來,左找右找,總算臨時抓到了花兒作伴。

     花兒是小池的新媳婦,春天剛跟人販子從四川來到端村。

     陸野明一路氣急敗壞,楊青和花兒又說又笑。

    她引她說四川話,問她為什麼四川人都愛吃辣椒。

     陸野明的氣急敗壞,花兒的四川口音,都給了楊青滿足。

     綠色麥田裡,灌了漿的麥穗很飽滿,沉甸甸地掃着人的腿。

    陸野明看機子,楊青和花兒改畦口。

    改幾畦就鑽進窩棚裡坐一會兒,像是專門鑽給陸野明看。

    陸野明跟前隻有柴油機。

     越到正午,陸野明越覺着沒意思。

    他揪了幾把麥穗塞到柴油機的水箱裡煮。

    煮熟了自己不吃,光喊楊青。

    楊青到底來到井邊。

    陸野明遞給她一把熟麥穗。

     碧綠的麥穗冒着熱氣。

    放在手裡搓,那鼓脹的麥粒散落在掌上,濺得手心很癢癢。

    楊青嚼着,那麥粒帶一點咬勁兒。

    心想剩下幾穗給花兒。

     "好吃嗎?"陸野明坐在麥垅裡問楊青。

     "好吃。

    "楊青沒有坐。

     機井旁邊的麥子高,麥穗蓋過陸野明的頭,齊着楊青的腰。

     "跟誰學的?"楊青問。

     "你坐下,我告訴你。

    " 楊青想了想,沒有坐。

     陸野明又往楊青身邊挪挪,他的肩膀碰着了她垂着的手背。

    楊青往旁邊跨了跨。

    陸野明不知怎麼的就攥住了楊青的手。

     柴油機的聲音很大。

     陸野明攥得很死。

     楊青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

    抽不出。

     "你應該放開我。

    "楊青聲音很低,看着遠處。

     陸野明不放。

     楊青突然大聲喊起了花兒:"花兒,陸野明給咱們煮麥穗了!" 陸野明不放。

     "你應該放開我!"楊青聲音更低了,被機器震得有些顫抖。

     陸野明擡起頭,急不可待地想對楊青說幾句什麼。

    在太陽的直射下,他忽然發現楊青唇邊那層柔細的淡黃色茸毛裡沁出了幾粒汗珠,心裡一下亂起來。

    他到底放開了她的手。

     "我願意你放開我,我知道你會放開我。

    "楊青眼睛向下看,不知是看陸野明的腳,還是看地。

    "我該找花兒去了。

    "她說。

     楊青邁過了一個麥垅,那正在孕育着果實、充盈着生命的麥棵在她腿下倒下去,又在她身後彈起來。

     "陸野明,機器該上水了!"楊青跳過麥垅,回身對陸野明說。

     楊青又邁過幾垅麥子,順着涼爽的垅溝朝花兒跑去。

     陸野明心裡很空曠,他知道她是對的。

    許久,他眼前隻有那幾粒汗珠。

     他更愛她。

    她能使他激動,也能使他安靜。

    激動和安靜使他對日子挨着的日子才有了盼頭。

    原來在這塊土地上不僅是黃土和麥子;不僅是他們以往陌生的柴、米、油、鹽;不僅是電影《南征北戰》,還有激動中的安靜和安靜中的激動。

     田野還在喧嚣。

     陸野明坐在院裡,守着一隻大笸籮擦麥子,身邊放着鐵筲,筲裡水不多,而且很渾。

    他把一塊屜布在筲裡涮過,擰成半幹,擦着新麥粒上的浮土。

     陸野明擦好麥子,一簸箕一簸箕地撮到布袋裡,準備扛到鋼磨上去磨面。

    沈小鳳來到他面前。

     沈小鳳是剛下來不久的新知青,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