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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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

     自從菊在吳鐵匠家裡留宿一夜之後,吳鐵匠便熄掉了鐵匠鋪裡的爐火,他一趟趟徘徊在“一品紅”門前,一遍遍呼喊着菊的名字。

    吳鐵匠甚至變賣了所有的家當,他手托着變賣家當換來的銀元,哀求宋掌櫃讓他領走菊。

    宋掌櫃摸了摸吳鐵匠發燒的額頭說:“菊要是跟你走,我一個子兒不要。

    ” 從那以後,三叉河鎮人在夜夢中經常被吳鐵匠呼喊菊的名字的叫聲驚醒,人們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吳鐵匠為什麼要這樣。

     菊的屍體在吳鐵匠的家裡停放了三天後,吳鐵匠很隆重地為菊出殡。

    吳鐵匠把安詳幸福的菊放在爬犁上,他披麻戴孝拉着爬犁,神情肅穆地走出三叉河鎮,來到了三叉河鎮外南山覆滿白雪的山坡上。

     從此,白雪覆蓋的山坡上多了一冢墳茔。

    三叉河鎮的人們知道,那是妓女菊的墳茔。

    三叉河鎮少了一個妓女菊,多了一個瘋人吳鐵匠。

    瘋人吳鐵匠一遍遍呼喊着菊的名字,在三叉河鎮的大街小巷裡流浪。

     大佐北澤豪一睜開眼睛,心緒便開始煩亂不安。

    抗聯支隊攪擾得他寝食不安,抗聯支隊像幽靈似的神出鬼沒,讓北澤豪不得安生。

    有幾次,日軍已經發現了抗聯支隊的去向,順着抗聯支隊留下的腳印,他們一路追蹤下去,結果仍讓抗聯支隊逃脫了。

    日軍像沒頭蒼蠅似的,在山嶺間東撞西撲,結果每一次都損失慘重,落敗而歸。

     北澤豪已經接到了總部的命令,讓他在最短時間内,剿滅抗聯支隊,抽兵進關,實現吞并印度支那的計劃。

    可橫亘在北澤豪面前的不僅僅是抗聯支隊,他最大的困難是那些神秘的雪山。

    雪山讓他的隊伍吃盡了苦頭,迷路轉向自不必說,更重要的,這些山嶺掩護着抗聯支隊出其不意地轉到他的身後,打得他措手不及。

    每一次進山,都會有一批士兵得了凍瘡,甚至丢掉性命。

    得了凍瘡的士兵手腳流膿,哀叫不止地躺在炕上,這令北澤豪無比頭疼。

     他的隊伍進山幾次遇挫之後,他便想到了朱長青手下的隊伍。

    剛開始他并沒有覺得朱長青的隊伍會派上什麼用場,當初他把朱長青召下山,是不想讓自己樹敵太多。

    可他一連吃了幾次苦頭之後,才意識到,不能小瞧了這些中國人。

    于是,他想到了朱長青這支隊伍。

    他曾派過朱長青加入他們圍剿抗聯支隊的行動,朱長青并沒有說什麼,帶着隊伍去了,可隻在山腳下轉了幾圈兒,放了幾槍,便帶着隊伍回來了。

     北澤豪對朱長青的舉動有些大惑不解,他知道怎樣對待中國人,先收買後利用。

    他和父親在上海灘做買賣時,利用這種方法無往而不勝。

    那些商人為了眼前的利益,甚至不惜犧牲父子親情的利益投入到他的圈套中來。

    他甚至用了同樣的辦法對待朱長青,每次慰安隊來,他總是關照挑選一個最年輕最漂亮的日本女人送給朱長青,他甚至知道享用這個女人的不是朱長青,而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每次慰安隊走,送去的女人幾乎都是被擡着走出朱長青住宿的院落。

    北澤豪對這一切佯裝不見。

    慰安隊下次再來,他仍把女人給朱長青送過去。

    在人多住房緊張的情況下,他讓日本士兵住在臨時搭起的帳篷裡,而讓朱長青及手下人住在溫暖的火炕上。

     北澤豪早晨剛從炕上爬起來,煩亂的心緒讓他用了半晌的勁,才把一泡發黃的尿撒在喝水的缸子裡,他閉着眼,咬着牙,把缸子裡最後一滴尿液喝下去,一股溫熱從胃裡散發出來,他煩亂的心情終于有了一個頭緒。

    他抓過窗台上放着的煙袋,點燃一袋煙,望着煙鍋裡明明滅滅的煙火時,心裡頓時開闊起來。

    一個念頭鼓噪得他渾身炙熱起來,他看見潘翻譯官趿着鞋站在窗外背對着他小解的身影,他在心裡冷笑一聲,又在心裡說了聲:“中國人。

    ” 他差人叫來了朱長青,朱長青進門的時候,北澤豪已經在吸第三袋煙了,房間裡充滿了濃烈的煙味,朱長青一進門便眯上了眼睛。

     北澤豪望着朱長青說:“朱君,你我是不是朋友。

    ” 朱長青聽了北澤豪的話沒點頭也沒搖頭,他眯着眼平淡地望着北澤豪。

     北澤豪又說:“你們中國人常說要為朋友兩肋插刀。

    ” 朱長青這次點了點頭。

     北澤豪磕掉了煙鍋裡的煙灰,擡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朱長青的肩頭。

     北澤豪神秘地交給朱長青一個任務,他讓朱長青幫助押一批軍火。

    朱長青注視了好半晌北澤豪,北澤豪一直期待地望着他。

     “朱君,你的路熟,你押送軍火,我放心。

    ” 朱長青點了點頭,出去準備了。

    朱長青出門的時候看見了潘翻譯官,潘翻譯官似乎無意間走過來,潘翻譯官沖朱長青笑了一下,朱長青沒說什麼,他對這個中國人似乎沒有什麼好印象。

    他沖潘翻譯官點了一下頭,剛想走過去,隻聽潘翻譯官似乎自言自語低聲說了句:“走路還要看清人呢。

    ”朱長青聽了這話愣了一下,他想停下腳問潘翻譯官一個究竟,可回過頭時,潘翻譯官已經走進了北澤豪的屋裡。

    朱長青心裡沉了一下,最後還是快步地向自己住的偏房走去。

     朱長青帶着二十幾個弟兄,分坐在兩輛卡車上,下午的時候出發了。

     朱長青他們剛出發,斜眼少佐帶着十幾個日本兵也出發了,他們剛走出楊家大院,便脫去了身上的軍裝,換上了抗聯支隊的羊皮襖,狗皮帽子,他們抄近路趕到野蔥嶺的山岔路口。

     槍響起的時候,朱長青看見樹後幾個抗聯打扮的人在向自己射擊。

    朱長青喊了一聲:“下車。

    ”二十幾個弟兄很麻利地從車上跳下來,就近趴在雪殼子後。

    他沒有讓弟兄們還擊,他扯着嗓子喊:“我是朱長青,我姓朱的有言在先,不向你們開一槍,軍火是日本人的,你們拿就是了。

    ” 朱長青喊完,槍聲不僅沒有停歇下來,反而更加密集了。

    他們似乎不是來搶軍火的,而是專門針對朱長青這些人。

    朱長青有些不解,猛然間,他腦海裡閃過北澤豪那捉摸不定的眼神,還有潘翻譯官那句沒頭沒腦的話。

    這時,他似乎頓悟了什麼,每次押送軍火都是日本人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