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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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總得照顧嬸嬸和弟妹。

    」他停了一下,「我也就剩這些親人。

    」 他,倒真的長大了一點點。

     少年會長大。

    他在台中找到美語老師的工作,一面關照着嬸嬸和異母弟妹,一面關照着染香的生活。

     原本奢華如貴族的一家人,突然生活都簡單下來。

    開頭幾個月,文秀因為錢不夠用,總是哭泣的。

     她在台中沒有朋友,隻能到染香這裡。

    等她甯定下來,到一家很小的出版社當了文編,也把所有的牢騷和不滿全收起來。

     女人的韌性是驚人的。

     染香看着常到店裡來的祥介,有時會突然迷糊起來。

    這個高大爽朗的男人是誰?是那個在揚着五彩毒粉的夜裡,用那樣柔軟誘惑的聲音,喊住她的黑天使嗎? 她發現自己漸漸想不起少年的祥介模樣。

    生活不曾饒過誰。

    不景氣也襲擊了她小小的租書店。

    開店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休假越來越少。

     這樣卻還隻能勉強維持生活,無法再請工讀生。

     她還是咬牙熬了過來。

     單純的生活變得更單純,物質的欲望更低。

    她已經很久沒逛街了,最常穿的衣服是佐丹奴。

    她的手指和脖子都光光的,一點首飾也沒有,文秀隻剩一支手表。

     至于祥介,他更簡單到恤牛仔褲全都是「NightCity」。

     「這是什麼牌子?」染香有點胡塗。

    難道她太久沒有出去行走,出來的時尚牌子都不知道? 「『夜市牌』啦!」,祥介笑着說。

     染香也笑出來了。

     「好久沒看到你笑了。

    」他摸摸染香的頭發,她不像以前閃得那麼快。

     「對不起。

    」染香擡頭看他,「我為了少年的自己,跟你道歉,對不起。

    」 染香沒有說話。

    她仔細的看着這個少年時在她心髒插上緻命的一刀,讓她拒絕一切的少年。

     曾經是少年。

     「我不原諒你。

    絕對不原諒你。

    」她的唇角浮出若有似無的笑容,「我絕對不原諒你…隻要我不原諒你,你就不會離開。

    隻要我不愛你,你就會愛我。

    隻要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你離開的時候,我就不會傷心。

    我絕對不原諒你…」 臉上蛇行着溫熱,她才知道這麼多年幹涸的自己,又哭了。

     這淚落在龜裂的心底,有着鹽巴抹過傷口的劇烈疼痛。

     祥介輕輕的攬住她,有些怯怯的。

    總是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地。

     「現在說,實在有點早。

    」他拿出樸素的金戒指,「但,嫁我吧。

    」 這是她聽過最美的情話。

     *** 終究,她沒嫁給祥介。

    那枚金戒指串着金煉,挂在她的脖子上,成了她唯一的首飾。

     染香已經太老了。

    她的心境老到幾乎入土。

    她已經和孤獨密不可分,再也不想離開這個名為「孤獨」的朋友。

     祥介卻隻是笑一笑,「總有一天。

    我會讓你戴在無名指上。

    」 「我絕對不嫁你。

    」染香笑笑着回答。

     寂寞麼?其實,她已經很久不去想寂寞這件事情。

    這條崎岖漫長的人生路程,還有太多路要走。

     不管有誰同行,都是孤獨一個人。

     每天的清醒都是一場啟程。

    不管誰陪着,都隻是同方向的旅人。

    誰也不知道會從哪個轉彎處消失。

     「我可以等。

    」祥介微笑,「我們還有漫長的時間可以等。

    」 或許,真正在等的,是我。

    我在等待答案的揭曉。

    在我棺木上,能不能得到沾着你的眼淚的白玫瑰。

     這種等待裡,我不寂寞。

    是的,我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