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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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指甲在自己胸口劃出幾乎滲血的紅印子,像是這樣就可以交換彼此的心髒。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在情欲激昂中,反而感到聖潔的虔誠。

     「好。

    我願意。

    」微閉的眼睫上,閃着點點的淚光,不曾流下。

     這一刻的誓言,就像純粹的黃金一般美麗。

     可惜隻有那一刻。

     天一亮,回到現實中,盡管明白黃金般的誓言多麼令人留戀,她還是隻能望着嘩啦啦的大雨發怔。

     霧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隻有迷蒙的水氣和雨聲悲切。

    像是在惆怅的舊夢中,醒來記得一點片段,和頰上冰冷的幾滴淚。

     是的,染香很清醒。

    或許沉醉的人比較幸福。

     這種清醒疼痛多了。

     表面上,她很快樂。

    祥介總是來接她吃飯,他們會歡欣的尋找小巷弄裡藏着的小館子、咖啡廳,安靜的吃着晚餐。

    這個早熟的孩子,帶着稚氣,跟她聊學校,聊新聞,聊他極愛的game,就像是一千零一夜的新娘,夜夜說個有趣的神話故事給她,不管将來。

    她也會笑着聽,把他當大人,跟他說公司的事情,說自己的童年,說自己失敗的婚姻和失敗的愛情,她是這樣坦白認真,就像是跟神父告解。

     就是不談将來。

     我們不談。

    不談就可以假裝不存在。

    她可以笑着讓祥介教她玩仙劍奇俠傳,深夜裡,孤獨一個人的時候,可以驅使主角們誅殺怪物。

    一直到破關,她最想殺掉的怪物,卻不在裡面。

    她哭了。

     她想殺掉「将來」。

     将來是頭兇猛陰險的怪物,躲在暗處裡伺機而動。

    等你不提防的時候,就撲上來啃噬你以為掌握到的幸福,血肉模糊的。

     「将來」,一定會來。

    她一直在等着。

    屏息等着一些事情的發生和結束。

     就算這樣努力的告訴自己,當祥介的叔父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她的四肢,還是冰冷了一下。

     第二話遍染香群的阿普沙拉斯 之四 和她握了一下手。

    那是堅定有力,卻纖長的手。

    發現自己并沒有滲出冷汗,她短短的笑了。

     鐘先生借着公務攀談了幾句,「想去大陸發展嗎?我聽說前陣子你跟經理讨論過。

    」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她擡頭,呵,刺配邊疆麼? 「那邊已經有人了。

    」她淡淡的。

     他微微一笑,這微笑,讓她發現祥介和他叔父驚人的相似。

    隻是那種純淨的氣質褪盡,取代的是成熟和滄桑。

    那一點難言的憂郁,讓他成了幾個子公司女同事欣羨愛慕的對象。

     但對她來說,這個男人隻是祥介的叔父。

     非常關心他的叔父。

     「那不成問題。

    」他也淡淡的回答,「他們在北京,公司有意在上海成立一家分公司,需要有個人過去組織财務團隊。

    」他扶了扶眼鏡,微笑不曾離開他的臉,「最重要的是你的意願。

    」 我的意願?我希望沖進大雨中,讓迷霧似的大雨,洗刷我至融蝕那刻。

    神遊了幾秒鐘,她露出迷惘的神情,很快的甯定下來。

     「我可以考慮?」她也微笑,或說,熟練的挂上微笑的面具。

     「當然。

    」他禮貌的離去,從頭到尾不曾提過祥介的名字。

     她想拿起尖叫不已的電話,發現自己的手臂沉重得像是鉛塊。

    機械似的講完公事,電話那頭的人,聽不出她已淚流滿面。

     用雙臂抱緊自己,從來也隻能是自己而已。

     第二天,财務部經理堆着一臉假笑,跟她談調職到上海的事情。

     連一點猶豫的空間都沒有,要不然,她得榮升到「總務部」當經理。

     她笑。

    總務部經理呢!剛好手下管着兩個職員,真正可以清閑到退休,一輩子也不用想翻身了。

    為了愛情這樣犧牲?不,她不敢。

     沒有抗辯争吵,她回家整理行李。

    上海?這個季節,會不會冷?她整理來整理去,對着床上地上亂七八糟的衣服鞋襪,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哭了。

     對于感情,她一向處理的這麼糟糕。

    連自己的生活也一蹋胡塗。

    如果真的愛他,不應該抗争到底,甚至辭職抗議嗎? 或許自己下意識裡還覺得非常慶幸,慶幸能夠因為這種不可抗力而分離吧? 将衣服整理回衣櫥裡頭,什麼也沒帶。

    隻提着一個小小的包包。

    決定不退租,就這樣保持原狀。

    公司不是給了她非常豐厚的補償嗎?夠養這一個小小的栖身之地。

     走吧。

    還有什麼舍不下的?連祥介都可以舍了…懦弱的放棄了他…開門看見鐘先生,她沒有什麼意外。

    總要将狐狸精押到遠方流放加上封印,這才能安心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