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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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越風坐在熟悉且舒适的辦公室裡,卻完全不像以往,投注在公事之中。

    會議結束已有一個小時,他們兀自對着窗外沉思,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一自懂事開始,他就接受成為龐大企業繼承人的嚴格訓練,甚至曾在幫派中厮混一年,卻從未有過像此刻這般惶恐不安的感覺。

     他的思緒回到十六年前。

    那時他已知道自己将繼承一輩子也花不完的财富,于是,他開始像其他大多數的富家子弟一樣,以吃喝嫖賭為正業,反正他的父親也從不管他。

     直到祖父偷偷把他這天之驕子丢進紐約的貧民區,讓他自食其力。

    雖然他很快就适應了新的生活,甚至陰錯陽差地成為黑道幫派的老大,但那樣的日子也令他真正領悟到生命的義意。

    一年之後,他進人英國牛津大學繼續讀書。

     當他重回學生生涯時,他已沒有纨绔子弟的流氣,并已能在各種惡劣的環境中保持頭腦清晰,以及不将喜怒哀樂顯于形色。

    經過這麼多年的訓練,他鎮定的功夫早已臻化境。

     唯獨鐘含,她一直擁有影響他的能力。

    隻要碰上和她有關的事,他總無法冷靜下來,在他的印象裡,她沉默、順從、成熟、識大體,他可以承認,除去她外表的缺憾,她幾乎是他唯一欣賞的女人。

     誰知,一入侯門,她就露出了本性。

    想到此,他不禁怒從中來,她竟敢反抗他!他記起她說話時,鼻子仰得比他還高。

    她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她的一切都是他賦予的。

    沒有他,她充其量隻是個平庸的女人,而她在婚後卻表現得仿佛幫了他大忙一般。

    以她的條件,能嫁給他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如果換成别人娶她,他一定會替那男人感到悲哀。

     是嗎?他很快地否認這個想法。

     不是嗎?他體内的驕傲與自負又立刻擡頭。

    她虛僞地裝出一副被摧殘的模樣以換取他的同情。

    該死的,她又像以往一般成功地影響他的心情,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内疚,失去自己的原則,頻頻在公事上出錯。

     他不是輕易原諒自己的人,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他自命清高的妻子。

    這個女人需要點教訓。

     他不會再動她一根寒毛,但他會用另外一種方式讓他支付反抗的代價,馴服她将會是一件有趣的工作。

     他看了桌曆上眼,他們已經分開了十四天又十五個小時,明天她一定會回台灣。

    有哪一個女人會不懂得頂着他的名銜四處炫耀呢?他會讓鐘舍得到她想要的,同時也樂意教導她順從的美德。

     第二天,陳越風無時無刻不在揣想妻子歸國的時間,随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神色愈加陰沉。

     下午兩點,美國最著名的私家偵探席德而無表情地走出陳越風的辦公室,暗自慶幸他在報告一切後還能全身而退。

     十天前,當陳越風請他調查那其貌不揚、不平的妻子時,他着實認為沒有必要,但遠流集團的總裁親自找上門來,沒理由不接這筆生意。

     但是結果差點讓他跌破眼鏡。

    這位被報章雜志評為麻雀的陳夫人,竟然在新婚蜜月期間與德國最負盛名的華裔律師——龍笑雲共同譜戀曲。

     先是英俊多金的富翁,後是當代最偉大的律師。

     雖然在他的資料中,并無鐘合出軌的證據,但那些擁抱、親吻的鏡頭,已足以讓旁人想入非非。

     陳越風明顯表現出對他老婆的厭惡,冰冷銳利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或許他應該先警告她。

     但席德還是決定不插手。

    一方面是出于職業道德,另一方面,他認為鐘含能和陳越風交手過招這麼多年,亦非等閑之輩。

    她的相貌雖不及陳越風那般搶眼、但她的睿智絕不亞于陳越風。

     這女人,真不簡單。

     這是席德結束這件案子,搭飛機回美國之前的想法。

     鐘含在次日中午十二點一到抵達台灣。

     她駐足于機場大門前,思索着她該何去何從。

    陳越風會歡迎她嗎? 不過,她并沒有遲疑太久。

    不一會兒,她就看見陳越風的私人司機走上前來。

     “夫人,歡迎回國。

    我奉先生的命令,來接您回羚園。

    ”他已連續兩天奉命在此等人了。

     鐘含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李伯。

    ”她疲憊地進入舒适的勞斯萊斯。

     “先生本來要親自來接夫人的,可是陳秘書臨時送來一份文件,需要先生親自處理,所以才派我來。

    ” “越風沒有去上班?”她訝異地問。

     “是的。

    ” “他生病了嗎?” “我也懷疑,但我可以肯定,他連打個噴嚏都沒有。

    ” 多麼不可思議,陳越風沒有生病,卻沒去上班!為什麼?因為她?太可笑了,她所認識的越風是可以一年工作三百六十五天的超人,絕不會因為她而罷工。

     準是昨晚和哪個女人約會得太累了。

    想到此,她不禁感到憤怒。

     由于這個時段不會塞車,車子很快地駛抵她往後的新家——羚園。

     她心驚地想起越風離開夏威夷時撂下的狠話。

    都怪自己太沖動,吵架了不看對象,慘遭毒打的記憶令她畏懼。

    她這輩子從沒被人打過,更何況打女人的男人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往後的日子她會盡量避開他,這應該不是難事,因為他通常都住在市區的公寓裡,很少回羚園。

     “歡迎回家,老婆。

    ”越風好聽的聲音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