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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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好久、好久不曾睡不好覺,失眠對她來說,簡直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從小到大,她遺傳到媽媽的好睡性,頭一沾枕,就可以睡得不省人事,十足十的符合屬豬人士的天性。

     但是,今天這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卻在房間裡瞪大了眼,連翻來覆去的過程都免了,身體懶懶的癱在床上,有些幻散的眼神直勾勾的定在頭頂的天花闆上。

     稍早,當她回到房裡後,雖然是立即的沖到床上的被堆裡窩着,但下意識裡卻是拉長了耳朵傾聽。

     塗祐瑄聽到幾乎就在自己關上房門的同時,鷹仔回來了,聽着他将車開進車庫,聽着他開了大門,聽着客廳傳來兩個男人交談了好一會兒,聽着有腳步聲沉緩的接近她的房門,聽着有人輕輕的扭開她房門的喇叭鎖…… 不假思索的将眼睛閉起,塗祐瑄渾身的肌肉骞地緊繃起來。

     是誰? 自過了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起,當她留宿在這裡的時候,不管是皓子表哥或是鷹仔,他們從來不會沒敲門就闖進來。

    因為,自她明白男女有别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曾經為了不敲門就闖進來這件事,受過幾次慘痛的教訓。

     其中最慘烈的一次,是被她在門頂上用細線架着的半截磚塊給砸個正着;人家放的是一桶水,而她放的是裹了好幾層棉布的磚塊。

     那一次,可憐的鷹仔腦袋上凸起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聽到鷹仔咳聲歎氣、鬼哭神嚎了一整晚,她的心裡的确是有些同情,但是,她沒有半點愧疚,誰教他們進房間都不先敲門,萬一這麼一不小心的,剛好碰上了她在換小褲褲怎麼辦? 她又不準備嫁給他們其中任何一個,被他們給看走了,那自己不是虧大了! 而從那一次後,他們就已經是能避則避,尤其是在夜晚她入眠後,更不太可能會跑來騷擾她。

     但是此刻,房門無聲無息的被開敞,并透着外頭客廳的燈光,有人走了進來。

     排除了任何可能後……塗祐瑄低抽了一口氣,那,這表示進來的是……海鳴!! 老天,他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了、愈來愈近……他……他要做什麼? “瑄!” 床墊有些細微的震動,有個熱量接近她的臉龐,一聲輕喟淡淡的逸進了她倏然敏銳的耳朵裡。

     他的臉,就貼在她的耳邊?塗祐瑄的肌膚霎時敏感了起來,而且,她可以深切的感覺到他的氣息、由他身上傳來的熱度。

     他的人貼得她……好近、好近。

     塗祐瑄甚至可以感覺到一股暖暖熱熱的呼氣聲吹過她的發際,輕拂着披散在枕上的發絲。

     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塗祐瑄就像是日本忍者般,努力的抑住了急喘不休的心跳,忍住想開口以打破沉寂的沖動,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自己一動也不動的繼續躺着,就像個失去了生命迹象的洋娃娃。

     可是她的心緒又緊張,卻又有着茫然的不知所措,海鳴到底想幹什麼? 但是在她提心吊膽的數着滴滴答答溜過的一分一秒時,他卻像是突然失了蹤影似的,連原先充塞在她周遭那股暖熱的呼氣聲響也完全斂去。

     他,是出去了?還是……還在房間裡?塗祐瑄心裡納悶着,但是卻仍動也不敢動一下下。

     良久…… 這段凝窒了似的空茫期,久得讓她幾乎都已經控制不住好奇心的想睜開眼睛,瞧一瞧他在幹什麼,怎麼那麼久都沒有半絲的動靜? 但就在她即近爆發的前一秒,極然突兀的,兩片溫燙的唇輕輕的印上了她緊閉的唇,然後動作輕柔的來回觸着她的唇。

     他在吻她?就像是王子正準備吻醒睡美人般,他竟然敢将唇貼在她的唇上! 完蛋了,這是她的初吻耶!恍如陣陣響雷襲茫了她的神智,塗祐瑄滿腦子隻餘留一句話,他奪走了她的初吻,他奪走了她的初吻!!老——天——爺!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吻,還是吸了過多自他身上散出的那股蠢魅氣息,塗祐瑄心底那一小方仍算清醒的角落提醒着自己,她必須要推開他,而且要開口斥責他、咒罵他,甚至于舉起手來賞他一個措手不及的巴掌。

     但是,她竟然連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而他在咕哝了幾聲她聽不懂的話後,放過了對她的唇的執鉗,擡起身來,但塗祐瑄仍感覺到他的視線是熱暖暖的膠着在她的臉上。

     時間又在他無言的凝視中滑走了許多。

     就在她以為他要離去之際,他又冷不及防的俯下身,在她額上輕輕的印下一個吻,然後唇瓣畫着熱痕的輕移向她的耳畔。

     “晚安,我的睡美人!” 親着清清爽爽的笑聲,他悄悄的打開門走了出去,一如他出現那般。

     但是,躺在床上,雙眸蓦然大張的塗祐瑄卻真真正正的是沒了氣息。

     另一道劇雷閃擊在她腦袋上,擊昏了她餘下的所有的力氣。

     天殺的脫水男、天殺的海鳴、天殺的他……原來,一直都知道她沒有睡着,那些吻、那些熨燙着她的感覺的氣息……這天殺的家夥,他是故意的! 他該死,而自己更該死!她竟然毫不抵抗的讓他“為所欲為”!! 自艾自怨,卻又沒勇氣直追在他身後出去對他狠打重踢一番,塗祐瑄直到天際完全染了個大白,才迷迷糊糊的陷入睡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