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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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

    」他的嘴角又浮現礙她眼的神秘笑容。

    「話說回來,捐點基金給我的母校并不為過,人總是要有反哺之心。

    」 啥?恺梅錯愕住。

     「驚訝嗎?」他彷佛認為她呆呆的樣子很好笑。

    「不要懷疑,你是我的學妹。

    」 不暇細想,她沖口反駁,「我才不要當你妹妹。

    」 無論是學妹、親妹,或是任何一種牽涉到「妹」字的身分,她一概無法接受。

     「很好。

    」他眯起眼,陰涼的寒意穿透過空氣,傳導至她的身周每一寸。

    「我也不願意多出你這個妹妹,你最好也讓令堂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 明明是不該有的刺痛,總挑在她最缺乏防備的時刻刺穿心房。

     不公平呵!冷恺群對她的敵意完全沒有道理。

    頂着私生女兒的身分進入冷家大門,并非她能做主的。

    如果她有選擇自己出身的權利,一定會選擇生在永遠不會與他發生關系的家庭。

     或許在世人眼中,她和母親已正式歸屬冷家,族譜上甚且登錄了她們倆的存在,由不得人懷疑。

    然而她們母女倆都明确的知道,隻要與冷恺群相處於同一屋檐下,她們的處境即比寄人籬下高明不了多少。

    而母女兩人眼中的靠山——她的父親大人,為了某種未知的原因,對這個長子極為忌憚,平時未曾與他産生過對峙的意見。

    父親這種懦縮不前的态度更加侵蝕了母親心中的防衛牆,連帶的,也讓纖細敏感的她領受到同樣的不安。

     因此,她排拒他,憎惡他,隻想緩和胸口莫名的不安定感。

     她固執的抿着唇,倔強的一言不發。

     「怎麽?想找我打架?」他懶洋洋的攤開雙手,一副歡迎光臨的表情。

     打架一詞喚回她在訓導處對峙的記憶。

    他應該質問她,笑話她,羞辱她,甚至以最低溫的語氣警告她:「以後你闖下的禍找你媽媽幫你收拾,少來煩我。

    」 但他沒有。

     於是,她總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

    「先動手打架的人不是我。

    」 「我應該在乎嗎?」他興緻盎然的微笑。

     「當然。

    說不定你女朋友明天就拉着你,為她妹妹申冤告狀。

    」她頓了頓,語氣填充進濃烈的惡意。

    「而且,你送給她的項被我同學扯斷了,其是可惜。

    不過,既然她會把項轉送給妹妹,或許表示她不頂在意這份禮物吧?」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慵适舒懶的伸展軀幹,站起身。

    「假如那份禮物不合她的心意,改天另挑一種也不麻煩。

    」 恺梅狼狽的瞪着他。

     經過她身畔時,他忽地伸出手,揉亂她絲緞般的秀發。

     「想激怒我,你的段數還太低了,小鬼。

    」 *** 又失眠了。

     把長被單披在肩上,她來來回回,往往複複,一遍又一遍地折逛過暗涼的走道,聆聽唧唧夜蟲鳴響的落幕曲。

    長廊上僅有她孤獨而纖弱的身影。

     隔壁房門依然未鎖,她四下梭巡了幾眼,悄然無聲的推開門。

     室内無人。

     你在期待什麽?她怔忡的想着,偶然幾次夤夜相遇,并不代表他有義務伴同你一起清醒。

    别忘了,那家夥恨你! 房内那股熟悉氣息,讓她暫緩了掉頭出門的打算。

     無論書房的主人是誰,不可否認的,這間寬室讓她覺得自在。

     東摸摸西碰碰一陣子,睡意漸漸彙聚成一團沉霧,集中在她的腦部。

    隻要再過幾分鐘,應該就沒問題了…… 桌面陳放着厚實的精裝本小說,出於無聊,她随手翻開夾着書簽的那一頁。

     那不是書簽,而是一個陌生男人的照片。

     影中人約莫和父親同齡,可是又更蒼老一些。

    照片拉成短距離的大特寫,男人眼角眉梢的細紋皆逃不過相機的捕捉。

    他的面貌雖然不難看,氣質卻顯得有幾分猥瑣,再襯上早老的外形,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和冷恺群産生交集的人品。

     她好奇的多打量幾眼。

     頭頂上的大燈霍然點亮。

     「喝……」砰!一聲,書頁重重上。

     趙太太表情冷厲的站在門口,淩晨兩點出頭,依舊穿着仆役的制服。

     「小姐,您深夜跑進少爺的書房做什麽?」 恺梅倏地産生荒謬的想法,彷佛……彷佛管家保持清醒,是為了監視她似的。

     「我睡不着。

    」這位歐巴桑若期望她會慌張失措的奪門而出,嘴裡拚命咕哝哝歉意,那可就要大大地失望了。

    好歹她也算是屋子裡的半個主人。

     趙太太可能也揣度到自己的身分問題,率先退讓一步。

    「您先回房,我幫小姐沖一杯熱牛奶助眠。

    」 「嗯。

    」她點了點頭,緩緩掠過女管家略微發福的身軀。

     「假如還有任何需要,請撥内線分機叫我。

    」趙太太清冷的聲音追上她的背影。

    「少爺十點多的時候出門,今晚應該不會回來。

    」 她在自己的房門口頓了一頓。

    「不必為我沖牛奶,我想睡了。

    」 驕傲的螓首須臾不曾回顧。

     銀白新月勾挂在樹梢頭,一如無數個失眠時的夜晚。

    萬籁俱寂,此間猶似僅馀她一個人,惶惶無依,一顆心在夜空中飄泊浪蕩。

     他又出門去,八成是與天字某一号女朋友有約。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那天晚上,她一直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