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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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傳系的教授休息室構築在系辦公室相連的小隔間。

    一般而言,專任講師和正副教授會分派到專屬的辦公桌位,但兼任教職者待在校内的時間不固定,也比專職的老師少得多,因此,課堂與課堂之間的空檔,大都待在教授休息室裡吹冷氣、談天。

     通常,淩某人會回到她指導社團的社辦消磨時間,難得今日又撞上「克難趕稿期」──說不得,隻好窩在教授休息室裡,拚命攻擊随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

     「淩老師。

    」平靜而嚴肅的男中音從推開的門口漾進來。

     斜射而入的陽光,帶入整個世界的亮晃晃,将那道掠奪者般的身影柔化成慵懶的巨貓剪影。

     「陽德……」 「是那個法律系的帥助教耶!」幾位女學生正包圍著其他教授讨教課業,一瞥見門口的健軀,登時發出柔細得幾乎噎住的輕呼。

     「淩某人老師!」陽德得不到意料之中的回應,很是不悅。

     「别吵!」淩某人雙眸瞪成銅鈴般大小,須臾不離窄小的螢光幕。

    「我現在人不在這裡,今天你沒看見我!有事明天再說。

    」 隻要在眼白的部位添劃上血絲,再橫出幾绺東結西翹的雞窩頭,她百分之百符合「抓狂中作家」的形象。

     蓦地,一根手指打從西南西三十五度角探上前,接住她的暫停鍵。

     「呀」淩某人的神魂從擴張成O字形的唇間飛出來。

     「立刻就談!」來人比她更堅持,而且言下滿含著「你再不聽話,我就把檔案洗掉」的陰險。

     淩某人打從年幼起就背誦過一句格言「威武不能屈」,聽說出自一位尊稱「孟子」的夫子口中。

     而且,那位姓「孟」的先生已經挂掉很久了。

     難怪嘛!挑戰惡勢力是傻瓜才做的事情,而她安于做一名貪生怕死的平凡人。

     「是是是,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她立時将檔案存檔,端著谄媚兮兮的笑臉掉轉回旋椅。

    「親愛的陽助教,有事嗎?」 「告訴我原始委托人的身分。

    」逼人的陽光閃進橢圓形的瞳孔裡。

     淩某人被他居高臨下地威吓著,馬上接受大腦傳達下來的警告──貧賤不能移,既然她最近幾個月已經小小撈夠了一票,偶爾「移」它一移也無所謂。

     識時務的人比較長命。

     「經濟系四年級萬兆頤。

    總價兩萬二我抽一千三訂金四千塊先存進公用帳戶剩餘金額事成後一并付給你保證童叟無欺。

    」 「哦?」答案來得太輕易,就不免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他暗忖,為何一位平凡的學生甘願耗費上萬元銀子,隻求趕走晶晶?可見,姓萬的有問題。

    昨天晚上的夜襲八成與他脫不了幹系。

     「我絕對不想為難你都是那個鬼社長葉繞珍教唆的如果你有任何不滿麻煩請找她的晦氣──」 「拜拜!」來匆匆,去匆匆。

    旋風般的貓蹤倏地卷出教授休息室。

     淩某人愣了一下。

    他就這樣走了? 「喂,陽德!」她趕緊追出去。

     可惜,遲了一步。

    眉間鎖挂了千斤擔的陽德已飄然遠航向商學院。

     太糟了!她本來想免費奉送一個忠告的──若要找萬兆頤的麻煩最好翻翻農民曆,另外挑選黃道吉日,因為萬同學的微積分再過兩分鐘就下課了,這也表示他隔壁班的教師即将在數分鐘之後步出那間知識的殿堂。

     而她,不是旁人,恰好是那位吹皺一池春水的虞晶秋小姐。

     ※※※ 「請問,萬兆頤同學是哪一位?」他仗著風靡全校的俊笑,輕易誘拐到仰慕者為他指引出正确的角色。

     在教室角落,一團趴在長桌上的身影,鼾聲細細地幾乎睡成豬八戒。

    酣眠中微微轉了個身,哇塞!一張臉皮子印滿淺紅色的痘痘痕,很有幾分「刀疤王五」的漂泊味道。

     看他那副德行,好像很頹廢。

    陽德不禁在心頭暗忖,一副嘴上不生毛、大事辦不牢的衰相,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與晶秋結怨? 他悶不吭聲地潛到委托人身後,猛然大喝── 「萬兆頤同學!」 「啊!」對方蓦地彈跳起來。

    「單位向量v可表示為〈cosθ,sinθ〉……」 一條細水長流的透明稠狀液體從左側嘴角挂下來。

     看樣子這位呆瓜兄被他的雷霆霹靂吓傻了! 「擡頭!挺胸!縮小腹!」軍訓教官般的口吻随即吼出口。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萬兆頤絲毫不敢馬虎。

     「報……報告教官──」 「在路上搭讪未成年少女、被人家檢舉,上課又給我偷睡覺。

    好!你有種,現在立刻給我到教室外面報到!」說完他迳自走向教室門外的小園圃,等待呆瓜兄自己送上門。

     雖然「教官大人」躲在背後,害萬兆頤想不透自己究竟摸到那尾大白鲨,然而他已經進入畢業班階段,眼見新學年度他還得重修一個學期,現下識相、聽話一點總是不會錯的,免得再踩中哪位長官的痛腳,決定乾脆多留他一個學期,來個「懷念不如相見」,那他可就虧大了。

    今年申請妥當的美國大學研究所已經接受他的要求,延緩入學六個月,再下去可是不等人的。

     萬兆頤慌張地趕到小園圃,然而觸目所及除了一位潇灑清俊的同胞,沒見著其他身影。

    而且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