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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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脆弱和情傷。

     天際亮起薄曦時,媞娜終于離去。

     他的腦袋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疲倦的合上眼。

    好累!宛如方打完一場血戰。

    小憩幾分鐘後,他振作一點精神,回到主卧室裡。

     池淨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正靠着床頭櫃坐着,淺含着柔美的微笑迎接他。

    一股強烈的滿足感淹沒了裴海。

     「妳都聽見了?」他鑽回床單下,拉她坐在自己的腰上,臉頰貼往強健寬闊的胸膛。

    「嗯。

    」她的柔音透出沉靜的哀傷。

    「如果她是我的妹妹,我會因你如此待她而恨死你。

    」 「讓全世界恨死我吧!我實在顧不了這麼多人,我隻顧得到妳。

    」他無奈的道。

    池淨柔柔看着他,耳旁回蕩着他方才向媞娜傾吐的言語──我的愛已全給了池淨,再沒有剩餘可以分給别人。

     她也是呵!她的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為他而生,為他而滅,離開他就成了槁木死灰,三年前和三年後都一樣。

    他們的分離,從不是因為愛太少,而是愛得太深太多。

    她想跟着他,一朝一夕也成天長地久…… 這三年來,兩人都改變了,他們還有機會再重來一次嗎? ***牛仔拉開門,下意識又要關上。

     「你這是幹什麼?朋友是這麼做的嗎?」裴海用力頂開他,硬擠了進來。

    「看你凜着一張黑白無常的哭喪臉上門,鬼才會歡迎你進來。

    」牛仔沒好氣的說。

    「若非為了找個缸子吐幾口唾沫兼苦水,你以為我希罕上門?」裴海的眉眼比做主人的還晦陰。

     「你怎麼了?」牛仔跟在他身後進入客廳,無奈的問。

     裴海并未立刻回答,來來回回在廳室裡踱着大步,煩躁的像頭大黑熊。

     他不說,牛仔就不問,回頭徑自去記錄施肥的時間和頻率。

    兩人一個坐在桌前寫紀錄,一個在客廳磨地闆,各司其職,互不幹擾。

     「牛仔,我決定了。

    」裴海突然頓下腳步,唇角抿成堅毅的線條。

     「決定向我求婚?」牛仔懶洋洋的放下筆杆。

     「關于我的終身大事,你如果能尊重一點,我會非常感激。

    」裴海冷冷的說。

    「喝!一扯到你的小淨就開不起玩笑?」牛仔打趣道。

    「好吧!告訴我你決定了什麼?」 裴海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決定把所有真相告訴小淨。

    我要讓她知道,我才是害死她父親的那個騎士。

    」 牛仔的笑容倏然蒸發掉。

    「為什麼?你自己也說,池淨知道之後一定會離開你,你舍得嗎?」 「我必須冒這個險。

    」他的眸中藏着酸楚。

    「我不能再讓罪惡感毀了我們的婚姻。

    如果我不把真相說出來,我永遠無法坦然面對小淨,永遠會擔憂她有朝一日若知道了真相将離我而去,然後我又會想竭盡所能将她縛得牢牢緊緊,喘不過氣來,就像我們上次的婚姻一樣。

    我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 「所以你決定說出真相?」牛仔的眼中已斂去方才的輕松笑意。

     「是的。

    她知道之後,隻會有兩個結果。

    」他深呼吸一下。

    「其一就是她離我而去,那麼我也将永遠離開台灣,自我放逐,終身不再踏入這片土地。

    其二是她原諒我,願意接納我。

    那麼我會花一世的時間愛她,照顧她,給她幸福。

    」 牛仔起身走到他面前,以等高的視線和裴海對視。

     「裴海,你真是我見過最他媽的王八蛋!」他一字一字的吐出來。

     裴海錯愕的看着老友。

    「你不贊成我向她坦誠?」 「廢話!」牛仔大吼。

    「我他媽的當然不贊成!你把我們其它人當成什麼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裴海擰起黑濃的眉心。

    認識牛仔至今,這是他首度見到老朋友動了如此肝火。

     「意思就是,你太自私了!」現在換成牛仔暴怒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你以為誠實坦白就是最好的美德?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

    你打算告知池淨哪個版本的往事?說殺她父親的真兇是你,不是當年那個鐘振毅?那你又錯了一次!因為事實的真相從來沒有謬誤過,人确實是我殺的。

    」 裴海好一陣子啞口無言。

    「……關你什麼事?」 「你不懂嗎?我也有份!人是我們兩個殺的!」牛仔刮到他面前煞住,手指一下下的戳着他胸口。

    「在當年的飚車黨裡,我和你的交情最深,感情也最好。

    那天晚上你騎上池老先生的田裡,如果我站出來阻止你,你會聽的!錢子、小未、阿正說的話你或許當放屁,但是我說的話,你再如何不情願也一定會聽,頂多事後找我幹一場架。

    可是我非但沒阻止你,還帶頭叫嚣起哄,拿池老先生追着你跑的景象當笑話。

    我笑得比誰都大聲,叫得比誰都有勁,直到你輾倒他為止!是我和你一起殺了池淨的父親!」裴海跌進沙發裡,默默無語。

     「你現在知道我甘願替你頂罪坐牢,事後為何不怨你了吧!如果你以為是令尊那七百萬的功勞,我會一鐮刀劈死你!」牛仔臉色鐵青的走近他身邊。

     沉默了好半晌,他終于開口。

    「這不能改變是我撞死他的事實,你頂多算個幫兇。

    」「幫兇也好,主謀也罷,總之我脫不了幹系,難辭其咎。

    」牛仔嚴肅的轉頭面對他。

    「我一直相信,人生在世都有各自的十字架要背負。

    我的那份已經進監護所償付完了,再不然,也在裴老伯為着舊事前來找我晦氣時,讓我母親付她的生命為兒子償還了。

    我從不怨恨任何一個裴家人,因為我一直認為自己在還債。

    我唯一愧對的人是我母親,她為了一個不争氣、不成才的兒子,到老來還死于非命。

    這些債,我都挂在自己身上,因為這是我應扛負的十字架。

    可是你的十字架,還沒有扛完。

    」 「……我的十字架是什麼?」 「你的十字架就是池淨。

    你殺了她的父親,欠她家一條命,就得負擔起她一生的幸福!你愛她也好,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