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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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

    」企畫部經理主動替她回了話。

     結果赢得裴海一個老大不高興的斜睨。

     此處非久留之地!池淨當機立斷,即刻拿起鉛筆把條文的增删部分修改好。

    然後,她頓了一頓,不大情願的把草約推往裴海的方向。

     「裴先生,這是今天的讨論結果,請您過目,有任何問題可以随時提出來。

    」她的視線最高隻觸及他的頸部下方,接着便遊移開來。

     裴海聳了聳肩,探手将文件挪到桌面前。

    修長有力的手指不期然間觸上了她的指尖。

    池淨彷佛被火燒灼一般,火速縮彈回來。

     其它人都被她劇烈的動作吓一跳。

    她尴尬的握緊雙手,醉人的粉暈色染紅了雙耳。

    裴海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低頭開始翻閱起來。

     「筆。

    」他忽然頭也不擡的向她伸出手。

     她楞了一下,直覺把手上的鉛筆替過去。

     裴海接過來,咻咻刷刷的畫掉幾行宇,又添上幾個字。

    再翻頁,足足看了十分鐘,終于點點頭,把草約推回她桌前。

     「沒什麼問題了。

    」他靠回椅背上,一副肩膀寬得不可思議。

    「筆還妳,謝謝。

    」鉛筆遞在半空中,池淨瞪着筆杆半晌。

    那隻筆是她握熱了的,現在上頭卻有他的體溫…… 「您留着吧!」她低頭收拾好合約,率先站起來。

    「既然雙方都達成共識,我們先告退了。

    」 「很高興和貴公司合作。

    」媞娜的态度明顯冷了許多,已失卻初開始的友善明朗,尤其對她。

     所有人随之站起來,握手的握手,客套的客套,隻有裴海仍然大剌刺的坐在原位不動。

     她一一握手,握到最末免不了輪到他。

    由于她的站姿比他的坐姿更高,而人視線互相交纏了幾秒鐘。

     「謝謝您的配合,裴先生。

    」她幾乎創下金氏世界紀錄中最短的握手時間。

    然後,落荒而逃。

     ***離開飯店後,她并沒有随着兩位經理回公司,隻請他們幫忙告事假,謊稱有事要回家。

     她沒有回家,隻是漫無目的地晃着。

     第一次覺得台北是個空洞的城市。

    那首歌是怎麼唱的?這城市如此空虛,天地彷佛也失去主題……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等她回過神來,天色已經全黑。

    華燈閃爍,将她包裹在絢爛裡,顔色卻染不勻紛亂的心。

     她随便買了個熱狗面包裹腹,來到馬路旁,揮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等她再度回過神來,她已經伫立在暗夜的北投山區。

     星月燦放,四下無光。

    裴氏舊宅彷佛一隻沉睡的巨獸,靜靜伏卧在山中。

    新婚的記憶回到腦海。

     婚後不久,他們沒有立刻出發去度蜜月,反而在這深山裡過了一個月隻羨鴦鴛不羨仙的生活。

    他不工作,她沒上班,兩人厮守在宅子裡。

    笑鬧,談天,吃販,聽音樂,耳鬓厮磨…… 曾經那樣充滿甜蜜愛意的大宅,如今卻寂寥得彷佛從沒有人住過。

     她輕輕歎息──伸手從老地方取出藏放的備用鑰匙,她開門進去。

    屋内和屋外,一樣靜谧冷清。

    她慢慢走進門,經過客廳,上了樓梯,來到昔日的卧房前。

    空氣中漾着久無人居的塵埃味,隐隐約約,男人與女人的笑語猶在耳邊回蕩。

     「該起床了,你别再鬧我,給鄧伯發現了好丢臉。

    」 「妳以為他不曉得我們關在房裡做什麼嗎?」 那些舊日的甜蜜回憶…… 她推開門進去,對面落地窗的簾布半掩着,皓月迤逦了一地鉛華,替房内的濃黑淺亮了銀白。

     直直走到窗前,憑着窗兒遠眺,夜幕繁星點點。

     啪嚓一響,角落亮起一點火紅色的星芒。

    她回過身。

     夜,仍保護着兩個人。

    他隐在墨色中,她背在月光裡,兩人瞧不清彼此,也瞧不清自己。

     他也來了,和她一樣重遊舊址。

    這算是默契嗎?淡淡的煙味飄向她鼻端。

    「别抽那麼多煙。

    」她輕聲道。

     煙頭火光隻讓她看見他的下半張臉,淡淡紅影中,他薄而性感的嘴唇往上勾起來。

    「我的小淨,還是如此溫柔美麗,卻又如此冰冷疏遠。

    」他的聲音缥缈而悠遠,低低震蕩着空氣因子。

     她回下水眸,幽幽望向窗外的庭景。

    夜色裡,什麼都看不見。

    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三年未見,他們都變了。

    他變得更内斂,昔年的鋒芒外露和銳利,如今隻剩下淡淡的影子;而她,她變得更沉靜,溫柔輕绶如舊,卻褪去那股小鳥依人的嬌澀。

    景物俱在,人事已非。

     「我已經不是你的小淨了。

    」她輕聲道。

     他再度開口時,沉啞的嗓音彷佛來自遙遠的地方。

    「謝謝妳提醒我。

    」 沉默又成為夜的唯一語言。

     她靜靜等着。

    不久,香煙的味道消失,門屝響起輕微的吱嘎聲,然後,他的味道也消失了。

     她仰起螓首,禁忍的淚珠終于滑落玉頰。

    明明已在心頭允下諾,卻又因何為他落了淚? 夜露深重,月影移向天際,隻有她獨自留在深山裡──一個距離海好遙遠的地方。

    注:本章節中所提及之「陰天」一曲,由李宗盛作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