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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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腳步,才回我一個不确定. “大概吧!”他不肯看我. “你不相信?”我也不望他,隻是問他,問得很慢. “也不是.”他看着前方,眼神放得很遠很遠.“這不是簡單說相信不相信的問題……” “或許吧!感情是不可說……”我喃喃自語,聲音很低很輕. 他還是聽見,還用一式的自喃自語:“何必說,情若懂,即使天涯心依舊.” 我們并肩而走,始終沒有相對.心情是隐晦的,難以說明. “潮遠先生,你應該聽過元微之寫的兩句詩吧!‘會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在告訴他,我的心情. “甚麼?”他懂,但裝不懂;也或許,是真的不懂. 對他來說,我大小了,所以他不懂──不!不是年紀的關系! 可是,我真的太小了吧?渺小到讓他注意不到我.我一直在看着他;在風中,在雨中,在無人的夜中,在獨對的星空,我直在看着他.我的眼光總是跟着他,而他從未發現,一直注視着他的我.他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他的眼中,始終沒有我. 我們相差得太遠了,他聽不到我心中對他的呼喊. “你沒聽過嗎?潮遠先生!”有種酸熱的濕意,由我早先淌血的傷口,慢慢地淹浸泛開來. 他停下來看我,試圖帶着笑,卻凝成了歎息. “你還小,有些感情不是你現在真正能懂.” 從地球到月球要三十八萬四千公裡.我們分存在兩個世界裡. “我懂.是你不肯懂.”夜更黑,風狂亂地吹,拂混我們的相對. 他轉開臉,再回頭對我溫和地笑. “你還小,别胡思亂想.”這是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眼中,他看的,始終沒有我. 隻是我自己厚顔空想.我對神求了又求,祂依然沒有俯聽我的祈禱. “走吧!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這末了,他始終含着笑.黑夜裡的表情遠遠淡淡. 他就要結婚了……我再怎麼求,上天還是聽不到我的祈求……他始終不曾發現,一直注視着他的我……“我自己回去──再見!”就在這裡别過吧!别給我太深的痛、太多的不捨. 我忍住淚,深深向他一俯首.關于我的心,他或許懂,但他不能懂.我太小了,他看不清;他就要結婚了,他執手的是另一個女人與他共白首. 夜黑有股墮落的美;風中被遺忘的,是我墜下的淚. 邂逅是上天所作的一首詩──相遇,然後别離.沒甚麼該或不該. 隻是徒留一段過去. 終該是會遺忘吧?還是曾經滄海,便此一生一世? 我那樣求了又求──夜總是黑,不會理會.我一直那樣看着他──山盟未寄,錦書難托. 莫莫莫. *** 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江潮遠.隻獨自一個人,趁着夜黑,偷偷地佇立在他窗外,遠遠地癡望着. 那是幢很美很甯靜的房子,獨矗在郊外,有着一個小小的庭院,鋪滿了落葉.庭院外,圍着一簇漆白的籬牆;籬牆邊,靜靜獨立着一棵老年輪的樹.我就悄悄隐在老樹下,凝望着窗內幽靜透洩中的昏黃燈光. 天氣很冷,帶着冰濕的寒意.我從夜落一直默立到深更;看窗裡的燈光,由昏亮的甯靜直到滅寂.他一直沒有發現我;沒有發現悄悄佇立在窗外的我. 黑夜容易使人的心情變得空洞.我的心,淌着一處哀痛的缺口.我想要遺忘,我想總該是會遺忘;每每,在深宵難眠的徘徊時,星光不甚燦爛的暗空下,仰頭對天,獨自怔忡着.江邊潮遠.和他同在一方天空下,感覺卻是光年那麼遠.眼目下璀璨有黑暗的世界,光景荒涼得讓人想掉淚. 我求了又求,祈求上蒼俯聽我的祈禱.既然總該是要遺忘,那麼,神啊,求求你,請你讓他回頭看看我,看看他從未會發覺的一直注視他的我──不管結果會不會痛,請不要讓我們的相遇成為過去,不要使我們的記憶成為往事,讓我哀歎悲泣──上蒼總是聽不到我的祈求.我想再看他一眼,深深看他一眼,看看他依舊──但他眼中始終沒有我;一直沒有發覺默默佇立在窗外的我. 而我隻是,想再看他一眼. 但似誇父追日,永遠似的渺茫. 關于我的心情,依舊是難. *** 三個月後,聽說江潮遠飛卦歐洲巡迴演出.我如常地背着狄克生片語,和一個個陌生的英文字單字. 然後……半年後,聽說他從歐洲歸來,滿載着國際盛譽.巡迴演出非常成功. 再然後,又過了一小段時間之後,聽明娟說他跟宋佳琪結婚了,兩個人共偕白首……那一晚,澄藍的天空托着密密的星,我哀哀哭泣了一晚.夜天那顔色,藍得那麼愁,卻便是我宿命的顔色. 又然後,聽說他和宋佳琪一同飛卦歐洲……秦時風,唐時雨,多少癡情舊夢成過去. 然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他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