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燈
着前面,那視線,像是已經飄到九霄雲外了。

     “泥程!你清醒一點好嗎?泥程……” “完了,全都完蛋了。

    我從來沒有料想到,她竟然是這幺的絕情,我……我……”被詠文猛烈搖晃後,泥程緊緊抓住他的手,相當激動地說得口沫橫飛。

     “誰?那個他是誰?” “一切都破滅了。

    詠文,我這輩子的心血全都完了……其實當初我就該預料到的,隻是……隻是我太需要她了!那時候的我就像漂在海上等人援救的落海者,隻要有一根麥杆,我死命也要抓住!”握住了詠文的手,泥程臉上仍是耶副老頑童般的神态,隻是此刻已全被濃郁的焦慮所遮蔽。

     深吸了口氣,詠文兩手搭在泥程雙肩上。

    “泥程,我實在沒法子理解你所說的意思;你最好慢慢的從頭告訴我,有什幺問題,我會盡力設法幫你解決的。

    好嗎?” 但泥程卻發出一陣短促的尖銳笑聲。

    “怎幺幫?你能畫出那些充滿設計感,又穩穩引導流行的服裝畫嗎?你有辦法先預測出下一季的時尚走向嗎?” 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詠文往後跌坐在自己的足踝上,他連連搖着頭。

    “我不明白。

    泥程,你到底在說些什幺?設計服裝、引導流行,這……這些不都是你的工作嗎?” 黯然地擡起頭,泥程欲言又止的疇路了一會兒,然後咬着才地迸出一串話:“沒錯,那些都是我存在的意義。

    但是,我已經厭倦總是當在最前頭行前鋒的人了,我也受不了必須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的真面目的日子。

    所以找打算慢慢的淡出這個圈子,但那些虎視沉沉的記者,跟等着頂我位子的人卻不肯放過我。

    他們非得把我給扯下來才甘心!所以,當她願意把她的作品提供給我”參考“時,我想他沒想的就答應了。

    我一直告訴自己: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但就像飲鸠止渴一樣,我卻越陷越深!” 将他的話思而想後,又跟在他助理小韓家裡所發現的圖稿和照片都聯想在一起,詠文駭然地盯着他。

     “你是說,這些年來你的設計……” “不錯,全都是她的創意。

    我原隻是想參考參考,但是,或許我真的是已經到了江郎才盡的地步,每次見到她畫的稿,我的視線就沒辦法離開那幺優秀的作品。

    漸漸的,我再也想不出什幺東西,隻有一張張的采用她的設計。

    ”苦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泥程擡起頭,臉上的神情滿是落寞凄涼。

    “可是,我曾經一再的告訴她,等我做完了二十五周年秀,我會宣布退休,把她拱上設計師的位子,但她卻拒絕了我!” “哦,為什幺?”訝異地睜大眼,詠文連連追問。

     “因為,因為她想要的不是這個。

    她……她……” “那她想要什幺?錢?”想起了那封由報紙剪貼成的勒索,或者說是恐吓信,詠文皺起了眉頭。

     索然地搖着頭,泥程眼底盡是悲哀。

    “她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樣,錢和名氣、地位,在她眼裡就像狗屎般的不值得去争取。

    或許,是因為地出身孤苦的關系,她一直很渴望有個健全溫暖的家……而這,卻是我所不能給她的……” “慢着,你是說她……難道她不知道你是……” “她知道,她比誰都清楚。

    但是她覺得無所謂,她甚至願意跟我維持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

    ”苦惱地以雙手撐住額頭,泥程語氣中有着深沉的無力感。

     震驚地坐在那裡,過了許久詠文才用力地合上嘴唇,萬分艱辛地提出心中的疑惑。

    “那……你答應了?” 迅速地擡起頭,泥程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你以為我是什幺樣的人?我………就算不顧慮到自己的感受,我總得替人家女孩子盤算,她就這樣跟着我耗一輩子,即使她願意,我都還會良心不安哪!” “那,她怎幺反應,還是,找人恐吓勒索你?” “恐吓勒索?不,她不曾是那種人,□苓縱使有千萬的委屈,她都是默默的忍下來。

    ” 聞言抿了抿唇,詠文自口袋裡掏出那張折疊得很整齊的信,遞給滿頭霧水的泥程。

     看着上頭密密麻麻,分明是自報章雜志五顔六色的字體所拼湊出來的紙條,泥程百思不解地陷人沉吟中。

     “這,這看起來不像是要勒索,但,信上所說的秘密是怎幺回事?”自問自答似的,泥程沒有理會詠文。

     “依我推想,會不會是指韓□苓跟你”合作“的事?”将信收回口袋,詠文雙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說。

     更加茫然的注視詠文俊俏的外貌,泥程似乎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将詠文所說的話一點一滴地滲進思維裡。

    “但我跟她之間的事,跟寄這封信的人又有什幺關系?” “既然這信上說什幺主持正義……這會不會是哪個你所說虎視耽耽的記者或同行幹的?” “我不知道,站在這個位子将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我太明白自己身邊的敵人永遠多過朋友。

    人們會來到我這裡,大多數都是有求于我,或是分沾我的名氣,或是希望藉由我的包裝,使他們的形象更趨于真、善、美。

    你問我會不會是記者或是同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啧,這樣就麻煩了,我們摸不清這封信的來意……對了,泥程,小瑜的姊姊呢?你那位助理韓□苓呢?” 一聽到□苓的名字,泥程立即變得十分不安,他的眼神在房間内濃濃北非沙漠風味的裝潢中亂瞟,就是拒絕看詠文。

     “她……:她……”連聲說了十來個她,就是沒下文。

     “她現今人在哪裡,她妹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你再不說出她的下落,那不就太不厚道了。

    ” 聞言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冤屈,泥程猛然擡起頭,張開嘴喏孺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任何字眼兒。

     “泥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裡的,對不對?” “我累了。

    ”泥程拉開他米白的純手工羊毛毯,說着就要鑽進被窩裡,但被詠文緊緊拉住。

     “泥程!” “詠文,我真的好累,有什幺事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保證,明天天一亮……你就會得到所有的答案。

    ” 看樣子再逼他逼不出個所以然來,詠文隻得放手。

    “泥程,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好,明天,就明天吧!”喃喃說着,泥程閉上眼。

     快然地往他所要住的那間取名為藍泉的藍色系裝潢客房走去,詠文心裡沉重得如被滿車的混凝土所灌堵住,尤其是在經過名為綠晶的客房,想起住在裡頭的小瑜時。

     舉起手在敲到門闆前,他猶豫再三,而後終究還是垂下手,就這樣靜靜地伫立在那裡。

    有着高聳透明天窗的長廊,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将屋外誼寂的天空和不停席卷而來,又迅速退去的浪花映入眼廉,整個世界恍憾間,如畫片上般的充滿張力且吸引人。

     默默地盯着那扇雕飾着海貝的門半晌,而後詠文輕輕地吐出一句話,轉身朝着“藍泉”而去。

     空氣中,隻有那句話淡淡地融人夜色中“晚安,小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