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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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拉回朱靜蝶的思緒,“爸,你還沒睡呀!明天不是要采收東邊的香水百合?” 山上的人家大多早睡,以便隔日清晨起身工作。

     “我口渴來廚房找水喝,順便看看你在發什麼呆?”他打趣地消遣她。

     朱信白雖然是個七十來歲的退休老兵,但身體仍硬朗得很,目前擔任花卉、蔬菜采收的監工,有時也會去果園幫幫忙篩選水果的品質。

     四、五十歲才從軍中退下來,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山地妻子,且帶了個溫順乖巧的繼子,又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兒,他覺得人生已無所求。

     “讨厭啦!人家哪有在發呆?我這叫沉思。

    ”朱靜蝶嘟着嘴辯解。

     “好、好,你在沉思。

    ”強詞奪理的小鬼,明明就是在發呆嘛!他暗忖。

     “爸,你早點去睡,我再待一會就回房。

    ”她怕父親累着,便催促他去休息。

     朱信白的眼睛眯了一下,喝完開水後隻吩咐女兒别坐太久就回房去。

     過不到五分鐘後,主屋和餐廳相聯的門被推開,她一臉明燦的笑臉在看見兩人相挽的手而停頓,眼神為之一黯。

     “靜蝶,你怎麼還沒去休息?”通常九點不到她一定會上床休息了,而現在快九點半,所以秦日陽才有此一問。

     “秦大哥、珍妮姊,你們……一起?”她的視線一直放在兩人相挽的手臂。

     珍妮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而放開手,“小蝴蝶,你吃過了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 “我……好。

    ”本來朱靜蝶想拒絕,繼而轉念一想而應允。

     她不想放棄和秦大哥相處的時間,更不想制造他和珍妮姊獨處的機會。

    對珍妮姊,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将會失去某項重要的東西,譬如——他。

     少了珍妮貼近的體熱,秦日陽若有所失地替她拉開餐椅,“山上沒什麼好料理,你可别嫌棄。

    ” “中國菜是世界上最棒的食物,我家的狐狸老是威脅我煮道地的台灣菜好填她的胃呢!”珍妮除了工作上的需要而習得催眠、易容及狐媚術外,她的另一項專才是烹饪。

     因為夥伴們來自不同的國度,所以對口味的要求也不同,而她又喜歡在廚房裡弄些新菜肴,難免要淪為衆人的“煮”婦,當然其中最挑剔的是狡猾成性的虛狐狸,唉,人總是忌憚惡勢力的。

     “你家的狐狸吃……人的食物?”秦日陽以為她口中的狐狸是貨真價實的四足動物。

     狐狸當然吃人……喔!他誤解了。

    珍妮賊笑地不加解釋,反正他應該見不到自己口中的狐狸老大。

    “狐狸是雜食動物嘛!”“她”的确是雜食動物。

    珍妮暗忖。

     “這倒是,山中也有不少狐狸出沒,也許你可以瞧上一瞧。

    ”他不自覺地為她夾滿如尖塔似的一碗菜。

     珍妮正想說她最讨厭有毛的動物時,朱靜蝶已為秦日陽異于平日的舉動而有些不平衡。

     “秦大哥,人家珍妮姊隻是來借宿一晚,明天就得下山,哪有時間去玩狐賞狸?” “說得也是。

    ”這一刻,他倒希望她能多待些時日。

     想趕她走!道行太淺了。

    珍妮撒嬌的說:“台灣的山野真是太美了,好舍不得離開哦,你們不會那麼殘忍剝奪我小小的感動吧?”說完,她左手還誇張揮動着,一臉神往迷戀的表情,讓人不忍去戳破她的感動。

     “你的意思……” 兩人同時發問,一個是巴不得她快離去,一個是恨不得她留下。

    兩種心情明白地寫在他們兩人臉上。

     珍妮想發噱地說:“你們中國人不是說過什麼?今生無以為報,隻願以身相許嗎?救命恩人,你認為呢?” 秦日陽臉上浮上不尋常的紅暈,“少……開我玩笑,你不也是中國人?”法國華僑理應是中國人,他是這麼認為。

     “我是個不純正的中國人。

    ”應該說她沒有半絲中國血統。

    珍妮在心中補上一句。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朱靜蝶不喜歡他們話題中的暗語。

     而他們卻故做神秘地說:“秘密。

    ” 聞言,一絲不安拂上朱靜蝶慌亂的心,她似乎聞到某件事正在他們兩人身上泛開,而她并不樂見這結果。

     神情自若的珍妮察覺兩道審視的目光,從身側的兩人發出,但她卻不以為忤的享受着山野菜肴。

     套句中國人的俗語,吃飯皇帝大。

    所以現在的她是女皇珍妮,可以目空一切地盡情當她的女王,不管其他人探索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