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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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并不是很用心在聽,她隻是一個勁地死盯着手上窗體,檢查有沒有遺漏了什麼,而這些成了最近她唯一可以思考的事情,藉此将她的心填得滿滿的,讓她沒有半點空檔可以…… 「獅爺呀!三少爺呀!你怎麼能這樣就走?老天爺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呀?」 一個黑衣小弟哭号拜倒在靈前。

     「阿草的命是您救的,不單是我,我家那口子和她肚裡的小仔仔,也都是您救的,若非您出手,我們一家三口早就到西方世界團圓了,阿草還沒本事報恩哪,您怎麼可以撒手就走?」 「是呀!三少爺,瞧瞧您……這麼年輕……這麼硬朗……怎麼會……怎麼會……」 每個人不約而同将視線轉往那高挂在靈堂正中央,足足有一百寸的大照片。

     照片裡朗笑着的伊獅,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不馴的叢林雙眉,倔硬的下巴曲線,漾火的瞳眸,豐厚重感情的唇瓣,這樣的人像高山一般堅定,同大地一樣紮實,就好像日出日落,會永遠存在的,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 現場一片哭音惹得紫缇的心瘋狂抽痛着,痛得讓她覺得在下一秒,她就要死去,一種讓她強行壓抑着的情緒似要崩堤…… 「為什麼他的屍體不讓人看?」 紫缇問的正是所有到場緻意者的一緻心聲,但别說是他們,就連她這葬儀社代表,竟也不被獲準瞻仰遺容。

     「因為實在是……太難看了。

    」 伊豹從口袋取出方巾,似要掩住嘔意。

     「向小姐,不騙妳,雖然我們見過死人無數,但還沒見過死得這麼難看的。

    」 「我不怕!」 紫缇一臉哀求,她幾乎想跪下去了。

     「你知道我家裡在做什麼的,我看過的死人絕不會比你少,你讓我看看他吧!」她雙手緊拉着伊豹懇求着。

     「不行!絕對不可以!」伊豹毫不留情的甩開她的手,「因為這是三哥臨終前的遺願,他想給所有人一個美好的回憶,所以我們才會放上那張一百寸的大照片,希望大家對他的印象,永遠停留在最燦爛的一瞬間。

    」 「可是我……」 可是我不同呀!你知不知道?我愛他!愛得心都要碎了!沒親眼見着他的屍體,你叫我怎麼相信他真的死了?又叫我怎能不抱憾終生? 「向小姐。

    」伊豹冷冷開口,不帶一絲感情。

    「請牢記我們之間的合約,伊家同意将這場『世紀葬禮』交給『好厝邊』打理,不計任何費用,唯一的要求,就是絕對不許将死者遺容讓任何人看見,否則,『好厝邊』要付出三億元的違約金,我希望妳……」 他的嗓音如撒旦般既冷且危險。

     「不要忘記!」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夜裡的靈堂,白燭搖搖,陰涼渺渺。

     今夜是頭七,按俗例,是亡者回魂到人世間做最後一次回顧的時候。

     今夜原是輪到伊婕守靈,但明明離預産期還遠得很,她卻突然喊肚子疼,剛剛才哀叫着讓大批兄弟和她那被整得精神緊張的律師丈夫,飛車送往醫院。

     一陣兵慌馬亂後,靈堂裡的人都走光了,沒人想到留守的事,這裡是伊莊,棺材裡躺着的是個死人,相信沒有哪個變态偷兒會無聊到想偷「伊家四獸」之一的屍體,帶回家去當戰利品。

     可真的沒嗎? 那倒不一定,人影散盡後,安靜的靈堂前突然出現個女人,一個早已在遠處苦候多時,想找個機會和棺材裡的死者說說話的女人。

     面色雪白的紫缇,終于如願在四下無人時,靜靜站在伊獅的棺木前。

     她雙瞳失焦,面頰瘦削,她狀似遊魂,已經幾天沒吃過食物隻是喝水,但她不餓,一點也不)她隻想做一件事情。

     而這會兒,她終于有機會可以做她一直想做的事,所以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 她沖上前,毫不淑女地跳上棺材,用一對小拳頭猛力地、死命地、毫不在乎會吵死人或吵到其它活人,用力敲打着那紅木色,由本地香杉精制的金扶手十字土葬棺。

     「臭獅子!壞獅子!爛獅子!是男人的話你就給我起來!給我活過來!你憑什麼……」 櫻唇遭貝齒咬破,血絲一點一滴滴落棺蓋,血是紅的,棺蓋也是,落下了就分不清了。

     「憑什麼可以他媽的躺在這裡,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假裝什麼事都無所謂?假裝天下所有的事,都已經與你無關了?」 紫缇破天荒第一回說髒話,但她毫無知覺,連唇被咬破了也沒感覺。

     「起來!起來!我叫你起來!你這孬種!你這懦夫!你這隻沒膽的獅子!我和你的帳還沒清呢,你怎麼能走?你還沒說愛我,而我……我……」 原是憤恨捶着的拳頭突然松了,紫缇俯下身趴在棺蓋上,像是落水人緊捉着浮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