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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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鼻涕,指甲裡也盡是黑垢,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不知道是不是智障小孩!”織香發覺小男孩死盯着她,隻好無奈地把臉轉開。

     小男孩的眼神,像一隻無知的小動物,眨也不眨地呆望着她們,她們不知道那小男孩的意圖,隻好假裝沒看見他的存在,故意把視線移開,若無其事地交談着。

    好一會兒之後,那小男孩又移了一下腳步,然後停下來看大家沒理他,于是悄悄又移動了一下……。

    最後終于到了葡萄簍旁邊,小男孩突然摘下一顆葡萄,敏捷地塞進嘴巴裡,然後又摘了幾顆藏在口袋裡。

    織香、薇亞和麥玉霞都看見了小男孩的行為,她們對那小男孩的詭異舉動,感到有些厭惡和無奈,但也隻是冷漠地把臉轉開,故意假裝沒看見。

    小男孩看沒人罵他,于是繼續大膽地摘葡萄…… 那小男孩眼看着詭計得逞,最後拿了一大串葡萄正要走開,黃嫂突然沖過來,氣憤地搶回葡萄,打了小男孩幾下,把他衣服口袋裡的葡萄全翻出來,連小男孩嘴裡合着的那顆,也硬生生把它擔出來。

    黃嫂嚴厲斥罵那小孩:“髒鬼!你摸過的東西誰敢吃?快滾回家去!”小男孩不肯走,黃嫂推他,小男孩卻賴在地上哭泣,氣得黃嫂隻好把那小男孩摸過的那些葡萄,丢到喂豬的餾桶裡。

     黃嫂進屋裡去時,織香、薇亞對那小男孩的哭聲充耳不聞,麥玉霞卻突然站起身來,她走到簍邊摘了一小串葡萄,放在小男孩的手掌心裡。

    小男孩得了那串葡萄就不哭了,麥玉霞催促他快走,小男孩怕黃嫂又來搶回葡萄,聽麥玉霞的話,趕緊回家去了。

    麥玉霞哄走小男孩後,若無其事地坐回剛才的椅子上,織香和薇亞對它的行為,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她們隻是覺得,把那讨厭的小鬼哄走也好,省得大家看了心煩。

     傍晚,同台中的路上,織香隻擔心着車後行李箱那些新摘的葡萄,會不會因為車子的颠皺震動而爛掉?鄭國詩卻突然若有所思地說:“薇亞,今天的事情你都睜亮眼睛着清楚了?将來你要嫁入,千萬記住,絕對不能嫁給客家人,客家媳婦多操勞,你願意嫁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一輩子做牛做馬,當個黃臉婆嗎?别傻了!” 金薇亞終于有機會和麥玉霞談談内心的苦悶。

    母親陪鄭國詩出差,三天後才會回來,金薇亞于是約了麥玉霞來家裡共進晚餐。

     秋日黃昏的雲空,城市高樓上,一枚紅橙橙的夕陽,像盞幽思懷古的大燈籠,斜照着廚房的窗口。

    金薇亞穿着炊事裙,在流理台前,正料理一道微波爐食物——醬汁雞腿。

    麥玉霞優閑地坐在餐桌前,一邊觀賞金薇亞的烹饪廚藝,一邊傾聽她的心事。

     “這件事之所以會搞成這樣,都怪我太天真了!本來就不應該讓我媽介入,我發覺,任何事情隻要被我媽插手一管,總會變得更複雜、更難收拾。

    說真的,我不怪千鐘,千鐘的個性我了解,他不是那種應變能力很強的男人,萬一他真的和我媽見面,一定會受到嚴重的傷害,所以千鐘暫時不和我媽見面,這個決定也許是對的。

    這陣子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仔細想過,我終于想通了!你聽過姜是老的辣這句話嗎?我媽其實不是真心想成全我跟千鐘,她隻是用了一招欲擒故縱的詭計,你懂嗎?沒錯!她很高明,表面上我是敗給她了,可是我相信我跟千鐘的感情,我們會度過這場危機的,我想時間會證明一切……”金薇亞的态度異常平靜。

     “你有沒有聽過當局者迷這句話?”麥玉霞溫婉的語氣裡,有股耐人尋味的深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外人當然很難理解我和千鐘之間的感情,但是無論将來的結局如何,找想我隻能告訴你——我不後悔,真的不後悔!”金薇亞突然轉身面對着麥玉霞說話,她把腰脊用力頂住流理台,說話的語氣有點激動,當她用殉道者的凄美聲調說話時,似乎連她自己也受到了深深的感動——感動自己對于愛情的無怨無侮! 麥玉霞靜默不語,隻是眼神認真地凝望着金薇亞,兩人對望了幾秒鐘,麥玉窦的唇角忽然出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金薇亞轉身将雞腿放進微波爐裡,然後開始在水槽裡沖洗芥蘭與香菇,旁邊瓦斯爐上正炖着一鍋牛肉,流理台上還有一隻準備清蒸的镛魚。

     金薇亞把洗淨的鮮香菇,撈到玷闆上切絲,切着切着,她忽然察覺自己的内心深處,似乎不像嘴裡說時那麼肯定:心裡有一股隐約模糊的不确定感,像潛伏在平靜湖面下的暗流,悄悄侵襲過來,她其實想抗拒内心那股暗潮,卻還忍不住無奈地說:“其實,曾經愛過就是一種收獲,不是嗎?” “也許吧!在感情的世界裡,每個人所追求的層次都不同。

    ”麥玉霞認真思考着金薇亞的話,并且露出諒解的微笑。

    金薇亞很想假裝灑脫地對麥玉霞聳肩一笑,不料因為失手掉落了幾顆香菇,在她彎腰撿回地上的香菇之前,卻來不及響應麥玉霞什麼…… 門鈴忽然響起,麥玉霞起身代替金薇亞去開門,門外站着一位西裝革履,中等身材,面色有點蠟黃,頭發卻染得漆黑的中年男人,麥玉霞認得他是金薇亞的父親……金逸儒。

    幾年前,麥玉霞曾經陪金薇亞回台北探望生病的爺爺,那時她見過金逸儒。

     金逸儒穿着一身汗绉了的白襯衫,打着花領帶,臉上有股疲倦味,也許是因為開車過久的緣故——風塵仆仆的趕路容易使人疲憊眼花,當他驚然看見麥玉霞來開門,心中不免駭然驚愕,以為幾年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