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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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報紙上鬥大的标題,桑桑隻覺得自己血管裡的血液都已經凍成冰塊了。

    她眨眨眼睛命令自己靜下心來,但那些字就像帶著生命般地,全都化成蝴蝶忽上忽下飛舞。

     平靖企業被并貼外資搶進香港 旗下事業位衆多員工人心惶惶 在幾乎占據了整個頭版的版面,記者、專家學者,甚至政府官員都站出來提出他們的看法。

    幾乎一面倒的認為平靖之所以遭到并購的命運,原因全出于總經理孟贻善的意外身亡。

    而且對并購買主的身分仍不清楚,隻知道是由美國一家大型的企業顧問公司代為牽線…… 茫茫然地将頭貼在飛機狹小的玻璃窗上,襯著黑色的夜幕,映照出她蒼白的臉頰和不停微微抖動的雙唇。

     “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賣了公司……”她急忙拉起挂在頸問的細金鍊,反覆地檢查著那把小鑰匙。

    “不可能的,鑰匙在我身上,沒有印監他們怎麼能把公司賣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叮叮咚咚的鈴聲和燈号響起,空姐甜美的廣播重複著不同的語言,在身旁陌生人逐漸蘇醒而形成的嘈雜聲裡,桑桑卻有如被冰水澆到似的,全身忍不住瑟縮了起來。

     以前爸爸常感歎他們兄弟之間的情意澆薄,尤其是排行老大的孟贻林更是擅自為謀利而到缁铢必較的地步。

    而爸爸總是笑著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庶出的他一直過得很孤單困苦,苦過來的日子使他更珍惜能和異母兄弟相聚的機會,但他們似乎并不這麼想,除了錢,他們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了。

     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的急切,趁我不在香港時把公司給賣掉了,那是我爸爸辛苦所創下的事業啊,沒想到他們卻這麼輕易地就把它出讓了…… 摸摸腳畔的小旅行袋,她的心就像被悲傷的淚水所浸濕了般地痛。

    爸、媽,我該怎麼辦?現下我連個可以哭訴的人都沒有,面對如此強取豪奪的伯父叔叔嬸嬸們,我要怎麼争回我們的公道呢?請你們告訴我,我該如何做? 拉開拉鍊,輕輕撫摸著寫著父母名字的木盒子,桑桑用手背擦去盈眶而下的淚水,吸吸鼻子望著骨灰盒。

     我一定要保住平靖,不計任何代價我也要保住它!像是對父母也是對自己立誓,桑桑低聲地對著窗外初現的太陽喃喃自語。

     ※※※ 避開了那些守候已久的記者,在航空公司善意的協助下,桑桑經由别的通道入境。

    望著白花花耀眼的陽光,她強忍住那陣昏眩的感覺,抱著父母的骨灰盒,踽踽獨行的向的士站走過去。

     路上有輛車不停地按著響号引起她的注意,她意外地看到家裡的司機正拚命地在向她招手,她松了一口氣生進他打開門的車哀。

     “老王,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我并沒有通知任何人……”桑桑話還沒說完,即被一個接一個的閃光所打斷,她大駭地看到許多記者像潮水般向這退跑來。

    “老王,快開車,快離開這裡!” 訓練有素的老王用力踩下油門,在陣陣的煞車和抗議響号聲中,桑桑坐的車就如同電影中亡命飛車般的自車與車之間的縫隙中穿梭前進,不一會兒就将那些記者遠遠地抛開了。

     “小姐,是先回家還是……”老王自倒後鏡中打量著憔悴的小主人,眼神中帶著憐憫和一絲的不安。

     “先到青松觀那邊吧,師傅說過要将爸媽放到那裡,日夜都有人為他們焚香,這樣對他們比較好。

    ”桑桑說著露出了凄婉的笑容。

    “老王,公司的事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吧?我才離港五天,想不到他們的手腳這麼快。

    ” “小姐,那……那天他們閃進來的時候,家裡隻有阿珠一個人在,他們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弄到的消息,一進門就兇神惡煞似的直接沖到小姐你的房間,把地闆撬開……小姐,你怎麼了?小姐?” 桑桑整個臉一下子全都鐵青了起來,她使勁兒地将拳頭塞進嘴裡,因為若不如此,她怕自己要尖叫出聲了。

     “印監……他們把印監拿走了?”她過了很久才發現那串奇怪的字彙是出自她的嘴裡,碎裂不成形地在空氣中飄浮著。

     “是啊,本來他們還想把保險箱裡的那些珠寶跟房地契也拿走,是阿珠說要叫督察把他們當小偷強盜辦,你伯母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珠寶、房地契放回去,臨走前還打了阿珠一巴掌。

    ” “既然他們拿走了印監,那麼公司被并購的事大概也已經無法挽救了。

    ”想到父母的心血毀于一旦,桑桑更是眩然飲泣。

     “小姐,人死不能複生,你千萬要好好保重自己。

    ” “謝謝你,老王,你在這裡等就好了,我送爸媽上去。

    ”桑桑說完捧起旅行袋,頭重腳輕地向青松觀走去。

     “唉,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地就成了孤兒。

    ”老王坐在駕駛座上自言自語說道:“家裡沒有大人,眼看著她被人家這樣欺負,我們這些當下人的又沒有資格說話。

    唉,她那個大伯父也真是欺人太甚,公司被他賣了,連小姐住的房子他都要……” 桑桑紅著眼睛,由住持陪同下回到車裡,她抿著唇隻是不停地流著淚,慈眉善目的比丘尼則在一旁輕聲安慰。

     在住持的示意之下,老王将車駛離那片仍是荒野的山區,而後座的桑桑在回程中,則是沉默地閉著眼流淚。

     車停妥之後,桑桑提著已經幾乎空了的旅行袋,拖著腳步走進家門。

    自庭院中開始,到處都充滿了屬于一家三日的回憶,而現在……父母長眠在泥土之下,偌大的别墅裡以後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孤獨的生活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濕透了眼眶。

     剛踏進大門,在她還來不及放下行李,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她張口結舌的看著那些工人忙碌地在搬動沙發和其他笨重的家具。

     “這……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你們在幹什麼?”在最初的驚愕消退之後,桑桑沖上前去質問那個正要将她母親最喜愛的法式繡花屏風搬走的工人。

     “你們不是要把這些家具都換掉嗎?”工人倒反問起她來了。

    “這些家具還真重!” “是誰要你們這麼做的?說啊!”桑桑克制著自己不被那陣昏眩感打敗,她緊緊攀住屏風問道。

     “我們是接到訂單……”工人們面面相觑地說著話。

     “我沒有下訂單做任何更改,你們最好查清楚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查看看到底是誰下的訂單……” “是我。

    ”樓上傳來低沉頗富磁性的聲音,桑桑循著聲音來源的向上望去,緩緩地走過去。

     “你是誰?你為什麼在我家?為什麼……”桑桑因為太過氣憤而說不下去,隻能兩手朝那些家具揮動手指。

     懶洋洋地一階一階往下走,走到桑桑面前時,皓禾揚起眉微微一彎腰。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是這棟房子的主人了。

    ” “什麼?”桑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彈大眼睛盯著他看。

    “這是我家,怎麼會變成你的?” “很簡單,我花錢買了它,就像我花錢買下平靖。

    ”皓禾俯視她瞬間變得慘白的臉,感到有股不忍自心裡如地底噴泉般不停地湧出。

     搖搖晃晃的向前走了幾步,桑桑還來不及說出半個字,整個人腿一軟就往下堕。

     皓禾毫不考慮地就伸手攔抱住她,手自她腋下和膝蓋間穿過,抱起她就好像捧起一個洋娃娃似的,柔軟輕盈且帶有一股久久揮之不去的幽香。

     “小姐!尹先生,小姐的房間在這……”阿珠緊張地叫著,但皓禾看也不看她一眼,迳自抱著桑桑走進他一直暫住的客房。

     “去弄條濕毛巾來,順便熬些清粥和雞湯,她的身體太虛弱了。

    ”皓禾說完将窗簾全都拉上,室内的光線即刻暗了下來。

    “讓她好好休息比任何藥都好!” 老王憂心忡忡地看著昏睡不省人事的桑桑,不放心地瞅著皓禾。

    “尹先生,我們小姐由我們服侍就好,不用勞你費心。

    ” “沒關系的,你去忙你的吧!”皓禾拿起一本雜志随意翻閱著,但老王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床前,寸步不離的顧著桑桑。

     直到阿珠端著冰墊和毛巾過來,老王在交代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