氫彈的部件

關燈
如果不是魏肇權先生的介紹,我還不知道"文革"中發生過氫彈部件失竊案。

    這個案件的偵破過程與上一篇文章所說的蘇聯專家筆記失竊案非常相像,這種相像發人深思。

     一九六九年暮春的一天,兩名保安人員護送一台體積很小的自動儀從太原乘火車到北京,這台自動儀是氫彈的重要部件,裝在一個黑色手提包裡,放在行李架上,兩名保安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這個手提包。

    旅途中隻有一個說話帶有女腔的男子在行李架上放過行李,很快就下車了,沒有其它情況。

     萬萬沒有想到,車到北京,手提包依然,而裡邊的自動儀卻不見了!經公安部門鑒定,這個手提包已不是原來的那隻,隻不過完全一模一樣罷了。

     如此大事,理所當然地驚動了國務院和公安部的主要領導,而事件的性質又理所當然地指向政治間諜案。

    國務院總理給的最後破案期限是十天。

    但是直到第六天,仍一無所獲。

     火燒眉毛之際,人們隻好請出了已被造反派扔在一邊的名探郭應峰先生。

     郭應峰取過全部調查材料和技術鑒定,把自己關在一間靜室中整整八小時,當他走出這間靜室後就宣布:這是一個很小的偷盜案件,作案者就是那個放過行李的男子,但他是女人裝扮的,山西人,很可能做過演員;她偷錯了,這台儀器對她來說還不如一塊廢鐵。

     他的分析很細密,這裡無法細介紹,最簡單的推斷線索大體是:兩個保安用這個手提包、上這趟火車,都是監時決定的,因此隻能是慣偷偶爾發現行李架上的手提包與自己的包一樣,調換了。

    如果有什麼政治預謀,根本來不及這樣做。

    那隻換下來的手提包的提把上有山西鄉鎮婦女喜歡用的一種護膚油脂,聯系到說話帶有女腔,又如此善于裝扮,便得出了這個結論。

     郭應峰和其他警官一起,立即到在押的當地偷盜犯中打聽有沒有這樣一名女賊,果然很快找到線索,最後破案,事情正是一個做過晉劇演員的女人幹的,隻不過好發覺偷來的鐵匣子無用,已經随手扔在太原人民公園的荷花池裡了。

    警察立即找到那個荷花池,一撈便着。

    這天,正好是破案期限的最後一天。

     這又是一個讓人大失所望的滑稽結局。

     滑稽在何處?滑稽在預期重量和實際重量的嚴重失衡上。

    就像一個人面對一堆龐然大物,吸足了氣,提足了勁,狠命一舉,沒想到這堆龐然大物原來隻是一個沒有重量的氫氣球,反而讓人仰天摔倒。

    據康德說,這就是滑稽的本源。

     由這件事想到許多曆史事件。

    我們的曆史觀,是由很多必然性判斷組合成的,但曆史上發生的事件,包括那些挺嚴重的事件,是否具有那麼多必然性呢?實在深可懷疑。

    許多完全出乎意外的偶然性因素,很可能是一系列重大曆史關節的起點。

    無視這種情況,隻選那些合乎主觀心意的材料來裝配曆史,裝配出來的隻能是假曆史。

     你看眼前這個案子,按照必然性的邏輯來判斷,有一千一萬個說不通:嚴守密防的氫彈部件被盜,居然是小偷偷錯了;小偷沒有用别的辦法,居然是在保安人員的近距離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