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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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有時候來的比幸福更加倉卒,令人措手不及。

     在月眉專一的那年,一場晴天霹靂打下,美滿的家庭在電光閃爍之間毀滅。

     車禍奪走了在月眉眼中慈藹和善的主人夫婦。

    颢雲如失估的雛鳥,終日哀嗚;颢天則強忍悲痛,既要忙着處理父母喪事,還要接管姜家龐大事業,沒有停下來悲傷的權利。

     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蒙蒙細雨下個沒完,似乎天地也為人間的哀愁而動容。

    颢雲在柳姨和月眉的陪伴下,哀痛的心靈得到撫慰;颢天的心情卻如無涯的虛黑。

     天之驕子的他,外表上雖然獨立自主、意氣風發,但内心深處依賴父母慈愛的脆弱心靈和颢雲沒兩樣。

    遽爾遭受平生最大打擊的他,礙于身為男子和兄長的責任,不但不能像颢雲那樣用眼淚發洩,還得強裝堅強。

    積累的哀傷、繁重的工作壓力,使他日漸消瘦。

     葬禮過後的那晚,餐桌上的氣氛沉悶憂郁,颢天和颢雲的胃口都不好,草草吃過晚餐便各自回房。

    月眉清理餐具過後,陪伴柳姨安慰颢雲。

    夜來風雨加劇,窗外的凄風苦雨,更加增添屋裡的憂傷。

    颢雲哭腫眼睡去,柳姨留在她房裡照顧,月眉巡視了屋裡一遍正待回房休息,想起颢天這幾日幾乎沒有胃日,擔心着他,便悄悄上了三樓探視。

     起居室一盞孤燈,打開的卧室裡沒人,燈火通明的書房同樣悄無人息。

     月眉疑惑颢天跑哪去了,一縷很少在姜家聞到的煙味從起居室的陽台傳來。

    她走向半開的玻璃門,在昏黃的陽台燈光下,一點星火閃爍,颢天手指夾着煙站在陽台發呆。

     飒飒寒風吹得他單薄的衣衫向後鼓脹撐起,濃密有緻的黑發狂亂飛舞,雨絲打濕了他。

    颢天卻像沒有知覺的雕像,寂然黑深的眼光遙視深沉廣袤不可極目的黑暗,有如滄海中一葉孤獨扁舟,被浪花打來打去,随時都有滅頂的危險。

     這意象令月眉格外感到驚悸。

    呼嘯的狂風卷掠着颢天,像要把他帶走。

    顧不得主仆的分際,她着急跨出溫暖的室内,從後頭抱緊他。

     “少爺……” 颢天震動了一下。

    身後的溫軟女體帶來心靈的莫名悸動,被憂傷封閉的感情頓時有了罅隙,暖暖的感覺乘隙而入。

    那些藏在他最深最暗的心底角落,不容他逢人訴說、隻能獨自面對的痛苦,因為她的闖入而有了纾解。

     不敢置信的眼光轉向身後的少女。

    昏黃不明的燈光下,她清麗動人的臉龐盈滿濃濃的擔心和關切。

    他忍不住回身抱緊她。

     寒冷的風吹來,月眉在他冷濕的懷抱裡顫抖。

    她掙紮了一下,拉着他進室内,一路帶到卧房,将他安置在躺椅上,把夾在他指間的香煙弄熄丢棄,到浴室拿了條大毛巾包住他,用較小的毛巾擦拭他的頭發,再用吹風機幫他吹幹。

     她替他除下濕透的襯衫,在看到他赤裸的結實胸膛時,難掩少女嬌澀。

    但仍告訴自己,把颢天當成将來會遇到的病人看待,不過在脫他褲子時,粉頰仍燒得通紅,一路蔓延進衣服裡。

     月眉以最快的速度為颢天穿上一襲溫暖的睡袍,但他的身體仍很畏冷,牙齒微微打顫。

    他需要吃點熱的東西驅寒。

     “我去泡杯熱可可,你會溫暖一點。

    上床睡覺也比較好入眠。

    ”她憐惜地看着他凹陷的黑眼圈,颢天好幾夜沒睡好覺了。

    這也難怪,他有這麼多事要做,還有無盡的哀傷要應付,鐵打的人也禁不起這番折騰。

     她轉身欲離去,颢天抱住她不放手。

     “别走,别丢下我一個人。

    ”埋進月眉毛衣裡的嗚咽聲音,柔弱無助的似孩童。

     她忍住眼眶的熱淚,輕聲細語地哄着:“你不吃點熱東西是不行的。

    男生要勇敢,我等一下就回來。

    ” “不,不讓你丢下,我不要再一個人了。

    ”他悲凄地要求,将她抱得更緊。

     “少爺,我會回來的。

    五分鐘好嗎?”保證五分鐘就帶杯香濃的熱可可上來。

    ” 颢天擡起的目光搖曳着不确定的猶疑,像是在思索五分鐘究竟有多長。

    他能忍受五分鐘的孤寂?忍受失去屬于她的溫暖香澤五分鐘嗎?他覺得一分鐘都受不了。

     “乖,我會很快。

    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好不好?”她輕語要求,在他寬闊的額上印下一吻,暖柔溫潤的觸覺撫平了他的不安。

     “隻有五分鐘,不能慢一秒。

    ”他深深吸了一口她甜郁的體香,沙啞的命令。

     “我會很快的。

    ”她跑着離開他,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内回到他身邊。

     驟失屬于她的溫暖,颢天的表情顯得失落。

    随着一秒一秒的時間消逝,心裡的孤寂感愈來愈深,幽悒的寒冷包裹住他,就在他再也忍受不了滿室逼人的沉寂,月眉氣喘籲籲的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