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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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婉兒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嬌嬌女。

     她是大一銀行總裁楊雄的獨生女,創業紡織蘇耕之的惟一外孫女,倘若海島沒有因地震而沉沒,則她的身價将可創造另一個經濟奇迹。

     所以楊婉兒剛出生名氣就很大。

     楊婉兒“周歲當日”,即有許多企業界人士帶着自己的未成年兒子來參加楊婉兒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生日派對。

     那天,楊家宛若舉行一場健康寶寶大賽,每個被帶進場的小男孩或小嬰兒,全部經過專人打扮,争妍鬥麗,除了外表是特意“裝修”整新過,甚至為了能獨占鳌頭,所有這些未成年的小男孩,已經過一個月以上的特殊訓練,可以說十八般武藝全部搬上台面,隻為了能赢得楊婉兒一笑。

     尤其一直想要向大一銀行再貸款二億元的“富倉公司”的林董更向其三歲的兒子一再交代: “等一下小娃娃抱出來時,你記住要馬上拉小提琴,這樣才可以拔得頭籌,知不知道?” 小男孩為今天的小提琴表演,已練習了一個多月,尤其那首《給愛麗絲》的世界名曲,他已夜夜為它做噩夢,小男孩雖不太明白父親的用意為何,但重刑之下,也隻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表示他明白“待會兒要拉小提琴”的大事,林董看着兒子很懂事地點點頭後,才很安心地坐下來喘口氣。

     但三十秒後,林董又很擔心自己的兒子可能太小了,而會忘記要拉小提琴這檔事,失了先機,這一個月的折騰豈不是白費心機?所以為了“錢”,他決定讓自己在楊婉兒未出場前,當一架錄音機,反複不斷地對兒子放送要拉小提琴的事。

     另外,很想套出大一銀行最近在收購哪家公司股票的證券商,亦向自己的兒子耳提面命: “待會兒小babv抱出來時,記住要大聲唱生日快樂歌,要大聲一點,不要忘記了!” 同時想要創業紡織同意,将其所有在市中心那塊商業用地出售的大中建設,更積極進取地對已滿五歲的兒子說: “楊婉兒被抱出來時,别忘了要朗誦新詩,就是那首‘我的愛如江河滔滔不絕’的那首,今天如果表現得好,爸爸就買一雙直輪式溜冰鞋給你。

    ” 諸如此類,提醒自己兒子要表演什麼節目,方可一鳴驚人的耳語,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光是生日快樂歌——就有中、英、日、粵語等不同的版本。

     另外小提琴的演奏曲目——就有《給愛麗絲》、《仲夏夜之夢》等數十國不同的名曲。

     笛子的吹奏,更是包羅萬象——有橫笛、豎笛、直笛、長笛、排笛等。

     當然尚有鋼琴、鈴鼓、古筝等多種樂器的演奏,曲目從中國古樂到民歌,從西洋藍調到重金屬節奏統統都有,由上所介紹的曲目觀之,這肯定會是一場别開生面的“演奏會”。

     所以當楊婉兒被保姆抱出來,而燈光照在楊婉兒的小臉上時,刹那間楊家客廳突然雜聲四起、“百家争鳴”,所有的樂器聲、歌聲全部在同一個時間響起。

     各彈各的,各唱各的,有如一場五音不全、魔音穿腦的失敗演奏會。

     “哇”一聲,楊婉兒被這些可怕的聲音吓哭了。

     這種效果是大家所料想不到的,比較聰明且社會曆練較多的大人,就先推說自己的兒子看見楊婉兒實在太可愛了,而一時失控;稍微聰明的就聲明兒子功課壓力大,一有機會就會想表演拿手的樂器;笨的,不,應該說臉皮薄一點的就匆匆告辭離去。

     楊婉兒的哭聲代表抗議,但也代表衆人的心聲。

    這些在商場混慣的企業家,一見錯誤産生,失了裡子,但也得争回面子,所以為表自己家教森嚴,兒子有失儀态,故紛紛變臉,轉身教訓兒子: “怎麼這麼沒禮貌呢?一點家教都沒有,這麼正式的場合,豈可胡亂制造噪音,下次不可以,不然回家面壁思過!” 這些小男孩覺得很無辜,他們全都依指示行事,竟莫名被罵,簡直委屈到極點。

     年紀小一點的,不懂抗辯,隻能當場大哭,以示不服。

    年紀大一點的就頂嘴: “是你們剛剛要我這麼做的,現在又罵我。

    ” 這樣的回答,父母皆覺丢臉,一時惱羞成怒,本來教訓兒子隻是掩人耳目,後來是真的父子對陣起來: “你還頂嘴,看我回家怎麼修理你!” “剛剛明明是你交代我要……” “你還說……” 一場生日宴會,最後是以訓子大會結束。

     楊婉兒的耳邊猶自留有“樂殊貴賤,禮别尊卑”、“外受父訓,人奉母儀”、“孔懷兄弟,同氣連枝”。

     天不可欺,地不可亵。

     心不可昧,言不可妄。

     ☆☆☆www.4yt.net☆☆☆ 到了楊婉兒稍略世事,最擅長的遊戲就是“失蹤”,楊家自認系名門,素來家教森嚴,規定楊婉兒一定要成為真正的“淑女”,而非裝裝門面可以唬人、出門端莊,回家就自由放假的那一種。

     所以楊婉兒最愛自己一個人跑到花園後面的斜坡,故意“失蹤一下”,讓保姆拼着老命找她,婉兒算準了保姆快找來時,總會繞小路跑回書房,裝模作樣地坐在書桌前看書,搖頭晃腦好不用功的樣子。

     等保姆又重新找回書房時,竟發現楊婉兒并未離開書房,全身幹幹淨淨毫無在外玩耍的迹象,這種現象讓保姆李媽媽誤以為自己是不是給楊太太逼得太緊,所以老眼昏花、神經錯亂,而誤以為楊婉兒亂跑。

     為想确認一下是自己看錯,或者是這個鬼靈精婉兒耍她,保姆李媽媽就試探性地問: “婉兒,今天花園裡的花很漂亮,空氣又很新鮮,你剛剛如果有跑出去看一下,是很正常的,我不會告訴你媽媽的。

    ” 楊婉兒年紀雖小,但是所謂“虎父無犬女”,她爹楊雄縱橫商場,赤手空拳,自行創業,所經曆的險惡,造就的人生經驗,凝聚在血液裡全部遺傳給楊婉兒。

     楊婉兒一聽保姆這種哄小娃娃的口吻,心中暗自竊笑,遂一本正經,聲調不疾不徐地回答: “李媽媽,我正在讀英文,待會兒老師要考試,你不要誘惑我出去玩,不然我要告訴我媽媽。

    ” 三言兩語就達成警告效果:再多事,我也會打小報告。

     李媽媽喜歡待在楊家,但現在她知道楊婉兒不好惹,至此李媽媽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水,隻要婉兒不讓她難交代,她就會找理由告訴自己,小孩子出去玩一下是很正常很好的行為,不能打小報告。

     久而久之李媽媽就成了楊婉兒開溜不讀書的“共犯”,愈陷愈深,反而要幫楊婉兒掩飾,否則飯碗難保。

     誰叫在楊家當保姆,連外人都羨慕! 所以楊婉兒的“秘密基地”一直沒被旁人發現。

     有一次她一個人照例躺在斜坡上,看着過往的行人,突然看見對面挖地基的工人自由自在地聊天,陽光下閃閃耀眼的是辛勤工作的汗水,這一幕亮了楊婉兒的眼睛。

     她開始喜歡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作,簡簡單單的不像爸爸每天總有開不完的會,媽媽總有應付不完的“三姑六婆”。

     所以在楊婉兒小學期間,最向往的工作,就是挖土工人。

     她喜歡的東西她會堅持,也會想辦法試一試滋味,所以她會利用失蹤的時間,沒事在斜坡上挖洞,随着歲月的增長,婉兒小學畢業時,斜坡上的那一個不隻是洞,而是一個坑。

     正當她想好好慶祝一下時,這個六年的秘密基地被母親發現,她極有教養的母親,看見她在坑裡“舉杯敬日”時,先行尖叫後,再很優雅地坐倒在草地上,輕輕安撫着自己被楊婉兒吓得快跳出來的心髒,提高八度音地訓示: “婉兒,你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很不淑女?!”然後在引來父親、外公後,她又手摸額頭,高八度音迅速變成凄慘的聲調說: “天啊!我做錯了什麼,婉兒怎麼在這裡挖洞,她是不是心理不正常?或者是我不會教?” 楊婉兒對她母親向來“小題大作”、“大驚小怪”、“小事化大”的本領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意。

     認為隻不過再挨一次罵,即可草草了事。

     可是,她想錯了。

     這次她可是犯了楊家及蘇家人的大忌! 楊雄及蘇耕之皆認為小婉兒有受正統淑女教育之必要,就在兩人的家庭會議下,楊婉兒被送去英國的“教會學校”。

     接受走路要擡頭挺胸,坐姿要優雅的貴族教育。

     這是她人生另一個苦難的開始。

     她曾因在桌子上趴着睡覺,讓修女發現,修女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隻是處罰楊婉兒以最完美的坐姿,待在原地十六個小時,直到修女認為楊婉兒的姿勢符合淑女的标準為止。

     進入“白金漢大學”就讀時,楊婉兒已知她的生活如同銀行履約保證書上的定型化格式,注定要成為家族企業的繼承人,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把“他” “娶”回家。

     她不想被定格,就在她念完法律系時,楊婉兒又偷偷去念經濟研究生,等一切成定局後,楊雄一通電話橫渡海洋催她回去相親,她有了借口: “爹地,我們家是開銀行的,怎麼可以不知世界經濟局勢的脈動,以及所有的财政全盤走向,我們一定要革新。

    開創一個新局面,我為了畢業後能全心全意幫爹地,而且不能遭他人恥笑,楊雄的女兒不過爾爾,所以女兒一定要把研究所念完再回去,不讓爹地丢臉。

    ” 楊雄一聽大有道理,女兒确有長進,而讓她延期回家。

    楊雄回家後,還人前人後誇贊女兒愈大愈懂事,且計劃好在婉兒二十五歲生日當天,讓她跟冠聯集團的大公子容天浩見面,嚴格講起來應該叫相親。

     楊婉兒碩士學位拿到後,又欲放計重施,想辦法再找個指導教授,繼續念博士。

     但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楊雄早知楊婉兒的拖延戰術,僅因年紀還不到,楊雄就放意讓婉兒當成她已欺瞞過衆人,但現在楊婉兒已二十五歲,已達楊雄設限的标準,楊雄不再聽楊婉兒任何的理由,不管有理、無理,或者有無建設性,楊雄一概不予接受。

     二話不說,就用着一雙楊家人皆懼的眼神瞪着楊婉兒,再用楊家戶長的權威語調說: “婉兒,我建議你現在立即收拾行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