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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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了四年時間修完碩士、博士學位,然後開始在大學兼課。

    他告訴我,隻有他不接手宋氏集團,而我還能心甘情願跟着一無所有的他,這樣他才能向所有人證明,我愛的不是他的家世背景,而是他這個人。

     “懷煜是那種隻要決定了,就勇往直前的人。

    他說世界上一切外物,都是假的,隻有人跟人之間的情感才真實無價。

     “他說愛一個人卻不能為對方放棄虛浮的名利,那樣的愛是假的。

    他說他也許無法給我應有盡有的奢華生活,但他保證給我一個安全不虞匮乏、不缺愛的美滿家庭。

     “他就是這樣,對我一心一意,不惜跟家人斷去一切關連。

    我以為我們會幸福一輩子,因為他用盡一切力量與決心愛我,我沒想過他會離開我、會死掉……”說着說着,希玟由淺淺的哽咽到無法克制地淚流滿面。

     世繹聽着、看着希玟的傷心,此刻他僅能握緊了希玟在桌上握成拳的手,他明白希玟的心情有着滿滿的無能為力,她仿佛想藉由握緊的拳頭,向無情的冥冥力量抗議,抗議她奪走她的愛人。

     他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像當初他懷裡抱着妍妍冰冷的身體一般,盡管無力、盡管憤怒,也隻能接受事實。

     世繹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靜靜聽她談論,在她悲傷卻壓抑的表情裡,他知道她需要宣洩、需要一個能靜靜傾聽的人。

     “懷煜死後,他的後事全被他家人接管了,他們甚至不讓我參加他的告别式,那一天我連偷偷站在遠遠的地方送他最後一程都不能。

    我甚至不知道懷煜葬在哪裡、不能到墳上祭拜他。

     “懷煜的父母親責怪我,他們說都是我害懷煜得委屈的在大學教課。

    如果不是我,懷煜不會隻是當個副教授;不當副教授,他就不會上那班飛機;不上那班飛機,現在懷煜一定還好好的活着。

     “他們說,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懷煜!可是不用他們說,我也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 她壓抑了一百多天的痛苦,終于崩潰了。

    在封世繹傳來的掌心力量裡,她找到了傾訴的管道。

    “剛開始我每天到宋家大門跪着求,求他們允許我參加懷煜的告别式、求他們告訴我懷煜的墓地、求他們用别的方式懲罰我。

     “但宋家所有人對我置之不理,我在他們面前像是無聲無息的隐形人。

    後來我放棄了,我不再求他們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懷煜在哪兒、想去看他、想跟他說話……” 世繹見她越落越急的眼淚,歎口氣,起身坐到希玟身旁,将她攬進懷裡。

     他的大手順着她新剪的短發,安撫着她,任由她靠在他胸膛盡情落淚,她需要好好哭一場,他終于懂得她眼裡的傷心了。

     “他一定希望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好好照顧自己。

    ”這是他惟一能出口的安慰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保有清白嗎?”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自顧自地說:“因為懷煜說,他要正正式式、完完全全地擁有我,他堅持在我成為宋太太那一天,他才能擁有我。

     “有一回他還開玩笑說,萬一他在結婚前死了,我還能保有清白給未來的丈夫。

    這應該隻是個玩笑,不是嗎?!為什麼這個玩笑居然成真了! “他什麼事都為我想、什麼都以我為優先考量,我卻從來沒為他想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教書?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做研究?還是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在委屈?跟他比,我的愛顯得那麼自私……我甯願死的人是我。

    ” 她再也忍不住,終于在世繹懷裡放聲痛哭。

     世繹收緊了雙臂,将她抱得更緊,心裡想的卻是希玟的每句自責,跟希玟相比,當年他對妍妍是不是顯得更自私,才會逼得妍妍狠下心求死? 兩個人懷着各自的歉疚感,在傷痛的氣氛裡,擁抱着尋求對方的安慰,而在桌上的餐點早已由熱轉冷…… 他打算開口,然而行動電話響起,他不得不放開希玟。

    接了電話,他靜靜聽另一端的話,偶爾給兩三句“好”、“知道了”的回應。

     挂了電話後,他發現希玟已收了眼淚,還沒來得及說話,讓希玟搶先說了話。

     “對不起,我失态了。

    淨跟你說些不相關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 “不要跟我對不起,我喜歡聽你說話。

    ”世繹停了一下,為什麼偏偏在這種節骨眼上開臨時會議?他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下離開她,很多話他還來不及跟她說清楚,但他沒有選擇。

     “希玟,我必須先送你回家了,因為公司出了一點緊急狀況。

    ” “沒關系,我也想回去了。

    或者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你去忙你的事。

    ” “不行,我堅持送你回家,不差這一點時間。

    ” “那好吧。

    ” “你什麼都沒吃,我要人重新做一份晚餐讓你帶回去好嗎?” “不用了,我回家再簡單煮點東西吃就好,别麻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