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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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吓跑了!現在你挂保證也沒有用,先把自己的兒子推銷出去再說吧!” “你再說看看!我們家樹今年一定會放紅帖子給你!” “哼!”反正雇主不在了,罵也罵完了,于是這兩個世紀超級大媒婆便互瞪一眼,分道揚镳地離去。

     謝太太在今天這場媒婆地位攻防戰中屈居下風,帶著傷痛難過地走回家,還頻頻诘問老天爺何以如此不公,别人都嫁娶順利,怎麼家樹就是沒半點消息呢?難道謝家真要絕後了? “啊?”兒子的事的确令她心感哀怨,但還有什麼比此時此刻更讓她想死的?她居然……居然看到老公謝亦洋在大街上神情專注地追著一個美女跑! 而且,美女正尖叫喊著:“色狼!”路人見義勇為地圍上前要毆打她的丈夫! 這怎麼可以!她從菜籃裡拿出兩條大蘿蔔,健步如飛地跑了過去,暫時放下怨婦仇恨,一切以護夫為先地高喊:“住手──他是──我──老──公──” 謝亦洋簡直就是被揪著回來的,雖然他覺得十分無辜。

     “美哦?剛剛那個有美哦?身材也很贊哦?”芳枝一進門,接過丈夫手中的菜籃車後,總算才放下他的耳朵。

     “我挑的當然有美!”謝亦洋仍舊贊歎著,完全沒注意到老婆臉色的變化,繼續說道:“前凸後翹、标準身段;不然我幹嘛追得那麼累?” “死老頭,你找死喔!”芳枝變臉,拿起才歸好位的大蘿蔔就要往丈夫身上打去。

     謝亦洋連忙著繞桌子閃躲,并且委屈地解釋道:“誤會啊!要不是你再三囑咐我留意适合家樹的對象,我那會這麼辛苦?還被誤會是色狼!” 芳枝無奈地坐下說:“為什麼家樹總是讓人擔心?說起來,都是被你寵壞的!” “什麼話!他考取台大、考取公費留學的時候,你還不是眉開眼笑,那時候你有嫌他壞嗎?” “光會考試有什麼用?寵得眼睛長在頭頂上,什麼女孩子也看不上眼!我一世人大大小小的媒做了幾百樁,誰不說我謝媽媽是金字招牌!偏偏家樹這個囝仔故意不給我面子!”想到在菜?場和阿福嬸的對峙,她著實又氣了起來。

     “三八阿福嬸竟然說我們會沒有後嗣!天啊!我以後拿什麼臉去見祖先啊!”謝亦洋将菜籃車拖進廚房,歎著氣,既是為孩子也為自己。

    真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話,芳枝可以一講再講,看來真要沒完沒了了。

    果不其然,他一出來,便瞧見老婆低泣著。

     “又怎麼了?這次是誰家有喜事啦?” 見老婆不理他,他便習以為常地拿起喜帖來看,邊安慰著愈哭愈大聲的老婆說:“唉!要習慣啦!喜帖恐懼症。

    ” “爸!媽!我回來了!”門外突然傳來清脆的叫喚聲。

     能讓芳枝停止哭泣的,眼前可能就隻有這個聲音了。

    她擡起頭,與丈夫互看一眼,兩人神色驚慌地同時說道:“閃!”然後迅速起身,進了卧房。

    其動作之熟練,活像天天練習排演過的一樣。

     “爸!媽!”一個褲裝打扮的女孩開了門徑自走入。

     見家裡四下無人,她立即閃動著慧黠靈活的雙眼,很自然地坐進沙發。

    接著,以更是極其冷靜的态度,穩穩地出聲道:“出來吧!不必躲了!” 雖然她已如此表示,屋内卻依舊毫無動靜。

     “媽──出來啦!再裝就不像了!” 卧房的門這時終于被不情不願地打開,将主人對來客的抗議表露無遺,而來客似乎對此類情況也早已司空見慣,一點都沒生氣。

    反而是一看到父母的臉孔出現,立刻劈頭就是一句: “爸!我這次麻煩大了!” 謝亦洋将老伴安頓在她除了說媒之外最喜歡的縫紉機前坐下,然後面對他的女兒謝家琪無奈地說道:“多大的麻煩都沒你媽麻煩,她已經哭了好一會了!”家琪頗不以為然地拿起帖子說道:“隻是一張帖子嘛!又沒什麼事,你就看開一點吧!我這回……” 不等家琪把話說完,芳枝便猛然地站起,拿起縫紉機上車好的小衣服,氣沖沖地走向家琪,把小衣服丢給她:“叫我看開點!孫子的衣服我都做幾百件了,十年來卻等不到一個孫子來穿!” “這也是沒辦法勉強的嘛!” “你五舅的兒子都結第二次婚了!家樹還是個羅漢腳仔!”芳枝氣得奪去家琪手中的喜帖。

     家琪生氣地拿著小衣服,不平地表示:“老是擔心哥哥的婚事,你們就不能多關心我一下嗎?公司突然被人家倒了五十萬,翰文人卻在大陸談一樁大生意,如果現在沒錢軋進銀行,我們就要完蛋了!”随即馬W靠向親愛的母親乞求道:“媽,你忍心看女兒的房子被拍賣,然後流落街頭嗎?”說著說著就開始輕泣起來。

     芳枝仔細看了看家琪,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不愧是我的女兒,連這招都學會了,說哭馬上就哭!不過呢──對我無效!”家琪隻好停止啜泣,開始變換另一個招數──用微笑向母親撒嬌說道:“媽!拜托你啦!好啦!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嘛!” 謝亦洋在一旁聽了,不禁念道:“三天兩頭回家要錢,每次也講是最後一次,那一次不是還有下一次?你們真是搶錢夫妻!” “反正我是決心不理你們夫妻了。

    現在剩下的這些錢,是要留給你大哥結婚用的,你别想挖走半毛。

    ”做母親的這次完全不為所動。

     “但是每年他從國外回來,你不是都安排相親了嗎?是他挑三揀四,這個不好、那個不要,天仙都會被他挑出毛病的!我看他恨本是不想結婚,這筆錢就等著發黴吧!”家琪沒好氣地說道。

     “三十好幾的人,那有不想結婚的!以前我是沒去想,唉……”謝母不知道該不該問……“家琪,你大哥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不喜歡女人,還是……” “這我就不知道了!”家琪回答道。

     芳枝一聽可慌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那……” 眼看母親又快哭了,家琪終于有些不忍地說道:“你别亂想啦!大哥又不是沒交過女朋友!隻是他的眼光的确和别人不一樣,要找到他看上眼的,恐怕很難。

    但也不是完全沒希望,隻要找到能符合他的KEY就行了!” “什麼KEY?鑰匙啊?”謝亦洋有聽沒有懂。

     芳枝望著家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說道:“你是最了解你哥的,隻要你幫媽完成這些年來的心願,想辦法讓你哥結婚,不要說‘借’,媽就把你需要的五十萬當紅包‘送’你!” 家琪聽了之後高興極了,抱著母親撒嬌說:“媽,謝謝!我和翰文将來一定會孝順你和爸的!” “現在說謝會不會太早啊?等你哥娶到新娘子再說吧!” “小姐,一個人哦?”一個穿得人模人樣的高壯男子問道。

     獨自攜著行李站在火車站外的欣然沒有理會他,隻默默地轉過身去,暗自歎息:怎麼台北還有人用這種方法向女孩子搭讪! 她才剛從台中的家裡“逃”出來。

    本想好好考慮和志源的婚事,但在家裡面對母親的疲勞轟炸和志源不停的熱線追蹤,她實在無法清靜地思考,隻好向公司告假,上台北透透氣。

     欣然正陷入沉思時,突然被人自背後偷偷抱住…… “啊!”欣然吓了一大跳,心中盡是那變态男子令人作惡的臉孔,不禁尖叫一聲,轉身就要打…… “啊!謀害親同學呀!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 一見是家琪,欣然松了口氣後,開始大發嬌嗔:“讨厭鬼!結了婚還是老樣子,你沒救了!” “懶惰鬼!一年沒來台北看老朋友,你也沒救了!”家琪更是得理不饒人地說道。

     “哼!新婚燕爾,我來了你也不會有時間陪我的!” “你頭殼壞去啦?我結婚都一年了,還新什麼婚燕什麼爾?……翰文跑去大陸談生意,一去就是兩個月,丢下一堆麻煩,快把我氣死了!” “正所謂……商人重利輕别離……”欣然文謅謅地取笑家琪道。

     家琪聽了就笑著說道:“小姐,都什麼時代了,還念什麼‘長恨歌’啊?” “是‘琵琶行’啦!”欣然無奈地搖頭,覺得家琪真是沒救了。

     “十幾年前念的,誰還記得什麼‘行不行’的!而且這話說得也不對,商人嘛!不重利,兩個人天天你侬我侬的,喝西北風啊?” “什麼好詩隻要被你一說,半點詩意都沒了!”欣然笑著輕?她。

     打從高中起,欣然和家琪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