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8節

關燈
我要動一動毛人鳳的心髒,那裡面鬼知道有什麼隐秘裝置,也許隻要我手裡仿制的鑰匙一插入鎖孔,毛卧室裡就會響起尖利的警報聲。

     14把鑰匙對我來說無疑是太多了,也太新了,它們将給我開啟的也許不是秦時光密室的門,而是地獄之門。

     去冒這樣的險無異于賭博,任何力量或心智都無法決定成敗,成敗隻挂靠在"運氣"兩個字上。

     然而上帝在那天晚上突然向我伸出了仁慈的雙手,我是幸運的,沒有一把鎖(兩道門,三隻鐵皮箱總共五把鎖)不在這14把簇新的鑰匙中,沒有一次驚恐的經曆讓我持續得太久,沒有一個動作注定我留下蛛迹,沒有人看見起點,也沒有人聽到我無窮無盡地按下快門的咔嚓聲——我覺得這聲音像槍聲一樣震耳欲聾。

     當你母親打來電話,通知我秦時光已離開她那裡時,我懷着一種喪魂落魄的快樂告訴她:"一分鐘前我已把一切甚至連一滴眼淚一樣的逗号都裝在了你的鏡子(相機)裡。

     "以後沒有一件事情是不可以想像的,你母親捏着毛人鳳的"尾巴"投靠了局長大人鄭介民,被鄭調至身邊,表面上是他秘書,實際上是他第三隻眼,是他的"秦時光",每天的任務就是竊聽"蔣毛"私語。

     這時你母親的身份已神奇到這樣的地步:既"親切地"扯着鄭介民的臂膀,又"惡毒地"捏着毛人鳳的尾巴,兩邊都有她的視野和觸角。

     就這樣,保密局的兩大世界被你母親連貫起來,融為一體,那時候,保密局沒有一個聲音是我們聽不到的,沒有一個行動是我們不知曉的。

     我說過,什麼事情恰恰都會發生在一個時間裡,同樣什麼事情有時往往都會發生在一個人身上,你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人,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被她不可想像地創造出來,她撐起雙手,就把保密局的地下世界支立起來,而且這世界還相當發達。

     我們活動于此,遊刃有餘,一點也不感到局促,不感到封閉和危險;我們置身其中,既看到了遙遠的星辰之外的奇觀,也看到了深在海洋之下、地球中心的微妙。

     你母親像是一面巨大的無窮無盡的鏡子,保密局的一切細微、奧妙無不顯現在她的鏡子裡。

     以後你母親就在鄭介民的小洋樓裡辦公,每天上下班都要從我窗前那條石子路上經過。

     除了舞會上例行的聯絡外,有時候我們也緊急地聯系,譬如說我在她經過我窗前時突然地啟窗,或者她在我窗前悉心化妝,那都是我們有急事相告的暗号。

     我記得有天下午,她在我窗玻璃外面停下來,又是照鏡子又是塗唇膏,動作十分誇張又持久。

     就在這天晚上,我第一次聽到了楊豐懋這個名字。

     06我不知在前面有沒有提及楊豐懋這個人,這個人我是必須要提起的,還有那個真正的老A,他們都是跟你母親有着非常關系的人物,也是我們組織中的重要人物。

     我可以消失在你母親的記憶中,但他們不會,永遠不會。

     現在你應該知道,你母親是5月份到保密局的,6月份我們在天印山上約會,策劃一系列行動的開始,到了7月,你母親榮幸地成為鄭介民的"秦時光"。

     然後在8月裡,你母親最重要的事情是和楊豐懋舉行了聲勢浩大的婚禮。

     偌大一個南京城也許沒有幾個不知曉這場婚禮的,這場婚禮隆重、浩大得像一個戰役。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就是一個戰役。

     我沒有去參加他們的婚禮,還不夠格。

     但從報紙上,我看出楊豐懋是商界的一個知名人物,在水西門擁有自己的豪華公寓。

     以後,你母親就住在那裡,那裡一度成了我們地下組織的神經中樞,所有的情報最後都彙聚到那裡,在那裡變成電波,傳播出去。

     這個楊豐懋,我後來曾在我們舞會上多次見識過,給我的印象是個蓄着絡腮胡子的傲慢的人,或者說裝得像個傲慢的人,高個子,長方臉,西裝革履,頭發油亮,抽着粗壯的雪茄煙,神色冷漠,氣宇軒昂,既有紳士的非凡風度,也有水手的那種粗犷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