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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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二○○三年 俞淑筠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按下十二樓的按鈕,慶幸工作終于順利完成,難得的假期正等著她去享受。

    自從她到這家電視台擔任節目編輯的工作,生活才算真的趨于穩定。

     在這令人異常疲倦的四年裡,她慢慢的學習人生的經驗,也知道一個人在社會上生存是多麼艱難。

    過去那些少女時的夢想正漸漸遠離,但其實在她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她的人生就已被全部打亂,再也無法掌握…… 電梯門打開,她麻木的注視著來人。

    忽然她慣常的淡然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狂亂與無措。

    站在電梯門口的人是誰?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那雙暗褐色有如深思的眼眸,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将她整個包圍。

     對方也如她一樣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緊緊瞪視她,然後在電梯門關上的刹那閃身進入,與她正好四目相投。

     “淑筠,好久不見。

    ”這醇厚有如濃酒的聲音,立刻将她帶回四年前的香港,那個她生長的地方,她擁有全部夢想和愛的地方,也是她美夢破滅的地方。

     沒想到相隔四年,她會與他在異地重逢,在這樣一間小小的電梯裡…… 突來的一陣猛烈搖晃,讓她瞬間跌入他的懷抱。

    熄滅的燈光把她帶回那些想要遺忘的歲月,他有力的手臂震醒了她塵封中的記憶,這個男人是她從來不曾忘記的愛人,她對他的愛一如四年前熱烈。

     她在婚禮上拒絕過的這個男人,四年後,竟又出現在她面前? “看來電梯故障了。

    ”震蕩過後,他鎮定地松開抱住她的手,扶住她站穩。

    照明燈已經打開,他則按下緊急鈕向外界求救。

     她藉著微弱的光線,怔怔審視這張被她塵封了四年的臉。

    四年未見,他幾乎沒有變化——除了臉上那些代表成熟的歲月刻痕。

    他比四年前更加的英俊與迷人,還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穩重與堅強。

     她聽見他和外面的人對話,聽著他帶有命令的穩定嗓音,感覺到自己内心深處的悸動與輕顫。

     鐘垲轉過身來面對她,神秘莫測的眼神掃過她全身,他用平靜的語氣說:“真想不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偶遇,我不知道你來到台北。

    ” 她看不出他是憤怒還是不屑,是高興還是憎恨,他對待她的表情就像他們僅是多年未見的普通朋友。

    她隻能把所有感情壓抑在心裡,露出溫和的友善笑容:“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鐘垲。

    ”她喚出這個深藏已久的名字,覺得身體裡有某些東西正在融化。

     “你真的高興見到我嗎?” 他嘴角的笑容代表的是嘲弄,還是真誠?她一點也猜不出,四年前她可以輕松的看透他的表情,四年後她卻覺得他莫測高深、神情難料。

     “放心,我們一會就可以出去。

    ”他忽然改變話題,态度也變得和善起來。

     她摸不透他的笑容,所以隻能點頭,有些戒備也有些著迷的望著他。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他聲音低沉,眼神專注,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直直望著她。

     這眼神讓她心神蕩漾,眼光不自覺變得柔和氤氲:“我很好,你呢?” 他向她走近一步,近得他們兩人可以在眼裡看見彼此,他的呼吸熱熱的吹在她臉上:“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報告,這就是我的生活。

    ”他如催眠般的低語。

     她可以感覺到多年前,他們之間發酵的化學作用,現在又再次發生效應,她顫動的心靈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讓她心跳劇烈,渾身緊張。

     “淑筠,你看上去瘦了許多,是因為工作太過辛苦嗎?”他的手指不經意地輕拂過她的臉頰,引起她不住顫栗。

     她的頭腦瞬間空白,無法明白他的意思,隻能無助搖頭。

    他靠得如此近,淑筠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清爽的氣息,一如過去……突然間她覺得無法呼吸!痛苦的絞扭掠過心頭,一陣熟悉的感覺撕裂著她的身體,她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

    不是這個時候,不要在這個時候發作! 她的額頭冒出點點冷汗,臉色慘白一片,嘴唇發紫,胸膛劇烈起伏,大口的喘著粗氣。

    鐘垲有刹那的遲疑,但立刻,他就抱住她發抖的身軀,激烈的問道:“淑筠,怎麼了?胸口又痛了嗎?”他看看四周封閉的狹小空間,難道她的病還沒有痊愈嗎? 她痛楚的點頭,眼睛裡迸射出零星火光。

    “呼吸……我無法呼吸……”靠在他懷裡,她不住打著冷顫。

     “藥呢?你的藥呢?”他聲音急切,輕柔的放低她的身體,讓她靠在牆壁上。

     她搖頭:“在……辦公室。

    ”沉窒的感覺使得她的頭腦開始混沌,這痛苦正慢慢吞噬她的生命力,她如破敗的娃娃般倒在他懷裡。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挺直身子。

    “你需要新鮮的空氣!” 她隻能虛弱的點頭。

     不再猶豫,他踩著扶手爬到頂端,用力打開電梯的頂蓋,匡當一聲,外頭的風與空氣立即湧入這個封閉的空間。

    他敏捷的躍下,蹲到她身邊小心扶起她,讓她的肩依靠著自己的胸膛,呼吸清新的空氣。

     “怎麼樣?好點了嗎?”她的病早應該在四年前就醫治好了,為什麼在四年後依然會發病呢? 清新的空氣讓她緊縮的心髒立即一陣輕松,積壓在心頭的沉重瞬間消失。

    她的心髒先天不足,在封閉緊窄的環境裡就會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一度她以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