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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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唯獨他的身影清晰得教她心悸。

     ———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要不然教我怎麼幫你?” 從警局領回丹妞之後,韋方帶她回她的家中來。

     她交了一群壞朋友,一群人深夜在街上遊蕩時給警察抓回局裡問話。

     “我雖然跟他們在一起,可是我沒嗑藥。

    ”丹妞說得急切,似乎很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輔導她一段時日之後,韋方知道她的母親跟人跑了,父親也在外與别的女人同居,很少回家,偶爾丢下幾個錢給她,隻留下這間屋子供她栖身。

     “丹妞,你想過要自力更生嗎?你已經長這麼大了,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應該沒有困難。

    你并不喜歡你父親,何苦依賴他有一點沒一點的供養呢?” “他是我爸爸就得養我,”她氣憤地說:“這是他的責任,我書念不好,找不到像樣的工作也是拜他所賜。

    ”說罷她又痛哭起來。

     “别再哭了。

    ”他哄了一聲。

     “韋方哥哥,我不喜歡住家裡,冷清清的,我好害怕。

    ”她接着便撒嬌地央着他:“我搬去跟你住好不好?” 見她語無倫次,分明是搞不清楚狀況。

    他在心中大歎義工難為。

    不過若不是有她這種迷途羔羊的話,根本也不需要義工了。

    還好他夠成熟,心髒也夠強,否則憑她一句要搬去跟他住,就可以讓他減壽好幾年。

     讓案主獨立是社工處理個案的目标,也是結束輔導的指标。

    他正朝這個目标努力着。

     “丹妞,你聽我說,”他耐心地對她解釋,“你不能一輩子依賴他人。

    你看,你四肢健全,頭腦清醒,又沒什麼大病纏身,要在社會上立足并不難。

    當務之急, 你要先找一份正當的工作。

    如此一來你就不會沒事胡思亂想,又可以拓展人際關系,讓别人認同,再來就是你能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自己,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提高你的自信心。

    ”他專業地分析着。

     “可是我能找什麼工作呢?”她意興闌珊。

    “到餐廳當小妹嗎?”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嘛,憑勞力賺錢有什麼不對嗎?” “我不要。

    累得半死又賺不了幾個錢。

    ”她一臉沮喪。

    “我隻有國中畢業的學曆,想找個坐辦公桌的工作是不可能了。

    ” “想坐辦公桌也不是難事,隻要你有心向學。

    ”他看她似有期待,立刻要推她一把。

    “現在有很多學校都在夜間辦理補習教育,你可以去報名學學電腦什麼的,有了真才實學,要找工作就容易多了。

    ” “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報名。

    ” “隻要你想學,我來幫你找學校、選課程,替你報名。

    ” 她突然又有了一線希望。

    “真的?” “真的,交給我吧。

    ” ——— “右昀,你到底怎麼了?成天魂不守舍的,搞什麼嘛!” 曾維特的課不多,難得在校園裡遇上滿右昀。

    兩人共進午餐後,在校園一隅的大樹底下小坐。

     “哪有?” “怎麼沒有?你這德性已經維持好幾年了,最近尤其嚴重。

    ”曾維特瞪她一眼,卻是一臉心疼。

    “右昀,高三那年你到底經曆了什麼事?為什麼從那以後你整個人都變了,以前你最愛說故事了,現在不但不說,連小說都不寫了。

    到底為什麼麼?” 她修了卓亦塵的故事之後便封筆了。

    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故事的結局。

    曾維特再三追讨,她索性要她自己想,喜劇或悲劇随她安排,怎麼都好。

     “維特,你了解心死了是什麼感覺嗎?” “不了解。

    ”她看了看滿右昀。

    “你是要告訴我,你的心死了是嗎?” “嗯。

    ” 曾維特沉吟了好一會兒,隻道:“你還活着就不能心死。

    ” 午後的冬陽照得兩人暖洋洋,誰也沒再說話。

    鐘響,曾維特有課先走,留下滿右昀繼續沉思。

     她從書包裡拿出小說手稿,再次回憶她和卓亦塵的故事。

    她視這件事為一種享受,雖然那會令她流淚。

     “什麼文章這麼感人?你竟看得掉眼淚?” 冷不防耳邊響起一句,她本能地合上稿子,卻在欲将其放回書包時,掉了一樣東西在草地上。

     韋方蹲下替她拾起,那是夾在稿子裡的一張照片。

     “你怎麼會有我的照片?”他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

     她一把搶回照片丢進書包裡。

    “那不是你的照片。

    ” “照片上有我。

    ” “無意間拍到的。

    ” “你拍的?” “不是。

    ” “為什麼随身攜帶這張照片?有特别的意義嗎?” “沒有。

    ” 他覺得她嘴硬得可恨。

    見她又想拔腿就跑,他根本不給她站起來的機會,扳過她的頭,俯首以唇封住那張硬嘴。

     滿右昀立時一聲低吟,似要推拒,又似期待已久。

    那是她思念已久的吻嗎?為何她感覺如此熟悉?卓亦塵也是這樣挑動她的舌尖,也似這般珍愛地舔吻她的唇,也似這般狂索…… “你還想騙誰?”他突然松開她。

    “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望着她猶微啟着需索的唇,他輕吐着解脫和得意。

     她清醒了,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看看他,又摸摸自己的唇。

    她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 抓起書包,她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