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關燈
也曉得是誰幹的! 套上長大衣後,一股半生不熟的男性體息繃住豔無瑕的面容。

     我不當别人的錯誤,不許後悔。

    不過是軀殼間的碰撞遊戲,沒什麼好後悔。

     她無悔,無悔……飛快将秀發從領内撩出來,豔猛然舉步。

    「薇妮,我們走。

    」 靠坐窗邊的TC低頭看牌,略舉一下食指向莊家叫牌,豔行經他窗邊時他微擡冷瞳,不着痕迹瞄了瞄四個月不見的小姐。

    在豔感應到他幽微的凝視,不負他所望賞他一記大白眼之後,眼露笑意的他随即接觸到一雙埋怨他絕情的幽怨紫眸,總是冷漠陰冷的黑瞳變得若有所思,并帶着一絲連本人都未察覺的不安。

     TC居然在不安,那個冷情冷心的人居然會……怎麼可能…… 苦苦期待三年多,薇妮最後一絲複合的奢望破滅在TC不安的眼神中。

     聽到身後那個壓抑下成功的傷心啜泣,走在前頭的豔詫異回過身。

     「薇——」她被突然撲進她懷裡哭泣的薇妮吓一跳,沒問原由,任憑她去哭。

     而薇妮隻是揪着TC的長大衣,将哭花的凄楚淚容埋進有他味道的衣服中。

     不管多麼不願相信、不願面對,她苦澀不堪的心還是清楚地明了一件事——TC心中再也容不下她或那些低俗女人,即使隻是上床随便玩玩,也沒有她們的位子了,從豔出現在他面前那一刻起他冷硬的心就被她一個人獨據,占得滿滿。

     為自己的失态赧紅了臉,薇妮讓豔先走,兩入朝聖保羅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透過苦澀淚霧,忍不住打量與自己等高的女孩,忍不住想與小自己六七歲的小女生在外形上較量一番。

    豔身上穿的都是便宜貨,因為她工作沒着落,身無分文。

     她在倫敦連間象樣的住所都承租不起,一定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委屈自己寄居在那間可怕酒館的樓上。

    去年,豔為了救爵士不慎受傷回來,爵士夫人出面作主強迫她搬到「綠園」附近一棟雅緻的老公寓養傷,以便就近照顧。

    爵士回英國後,狀況健康不見起色,半年來都待在綠園深居簡出,公司方面就交由夫人全權打理。

     綠園,擁有四百多年精采絕倫的曆史,是爵士從他父親老伯爵手中傳承下來。

     這座古老莊園是爵士這支尊貴世族的精神所在與象征,非伯爵親族,外人難以一窺究竟,就連身為機要秘書的她,也僅能在綠籬邊側的小别室靜候上司差遣。

     她不懂,真的不明白為何夫人要讓這個隻能穿著跳蚤市場便宜衣裳的女生…… 「薇妮,那位是你的司機嗎?」 冥思中薇妮陡然回神,先迅速察看她的服裝儀容是否得體。

     「是我的司機。

    不用,你不必指示他什麼,他知道分寸。

    」有傭仆在場,薇妮自然而然端起貴族小姐疏冷的矜持,與片刻前驚慌失措的她判若兩人。

    「夫人要我轉告你,請你下禮拜抽個時間到綠園一叙,她想請你喝茶。

    」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離,豔沒置喙什麼。

    「我知道了,多謝你特地跑一趟。

    」 兩人彼此心照不宣,為了這種事冒險跑來風化區,理由太薄弱,蠢得不像大人物的機要秘書會做下的判斷。

    但薇妮要這麼講,豔不願她難堪也就不點破。

     「豔,你、你不覺得姆媽那裡很可怕嗎?」不覺得TC的世界好骯髒嗎? 「不會。

    」 「你騙人!愛雅跳那種舞明明那麼可怕,那裡的人明明每個、每個都——」對她好不友善。

    她想知道她無法融入那世界的真正原因,否則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不會待在自己不喜歡或無法應付的環境,我喜歡姆媽那裡。

    至于愛雅,她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這麼過活吧。

    」她太清楚被饑餓追着跑的感覺,那是會讓人不計一切代價但求溫飽的末路感。

    豔打量薇妮養尊處優的忿容,知道她抿在唇間沒問出口的疑惑,不由得淡問:「薇妮,我今晚請你喝的萊姆汁,你會碰嗎?」 才不會!不假思索排斥完,薇妮立刻又震驚又絕望地頓悟豔的言下之意。

     她融入不了TC的世界,問題竟是出在她自小養成的價值觀與心态?!「隻因為我吃不慣他們粗糙拙劣的食物,就必須被他們百般欺負?就都是我的問題?!」 「你可以不被欺負的,薇妮。

    」 話輕輕淺淺地點到為止,不想讓今晚飽受驚吓的名門閨秀更加難堪。

     「我、我——」心高氣傲的貴族千金有苦訴不出,滿臉屈辱,忿而抨擊起眼前的情敵:「你不是我,你不了解我的心情憑什麼對我說教?憑你的學曆資曆?!」 淪為人身攻擊就不必談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沒别的事,我回姆媽那裡幫忙了。

    晚安。

    」一向也是心高氣傲的豔懶得再費唇舌,掉頭朝幽暗長巷走回去。

     薇妮差一點就将她與TC的過往和盤托出,看看豔還能不能以無關緊要的态度面對她的心情與挫敗,可是——薇妮顧忌地瞧瞧不遠處的家仆。

    可是,豔對他們的事根本一無所知,晚上還幫了她……一手按着自責不已的良心。

     「晚、晚安。

    」道歉她說不出口,在這當口她沒辦法勉強自己向她低頭。

     聽聞薇妮生硬的示好聲,豔禮貌回她一個淡如水的彎唇淺笑,腳步末停頓。

     幽巷空無一人,隻有她近乎死寂的輕靈步伐,還有一抹倒映路面的灰淡幽影。

     薇妮看豔兀自沉浸在飄渺的思維中,顯得心不在焉,似乎不在乎周遭季節的更疊、人事的變遷,環境險惡與否對她更是不足挂心的小事一樁吧?明明豔光四射,有時卻像現在這樣的死氣沉沉,好象她隻是誤闖人間的過客,很快她就要走了。

     因為凡事不在乎,讓她渾身充滿自信、勇敢耀眼得教人又護嫉又羨慕? 所以,TC為她動了心,所以,隻要她一出現在他的視線内,他就心神不甯? 豔好沉穩,她真的隻有二十一歲嗎?為什麼——薇妮猛地驚訝搗住唇,想起她也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萌生過類似感歎。

     TC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從他狠心提出分手後,他對她就完全形同陌路,就算在姆媽那裡看見她也是不理不睬,讓她獨力應付那裡醜陋的人性、污穢的環境, 因為他警告過她别去了。

    他好殘忍,偏偏她就是不由自主愛着他。

     TC當年殘忍的警告和豔剛才的勸告,用意其實相同吧?他們都是希望她别再去酒館讓人糟蹋着玩,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乏力對抗愛雅那些粗俗女人。

    其實,對于挽回TC的心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她何必作踐自己?她有她的自尊。

     她今天會盲目跑來,其實是因為她早上不小心聽到大貓和爵士聊天的内容。

     大貓取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