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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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隻有三度的冷空氣,呵出的氣息凝成白煙,呼吸變成了吞雲吐霧。

     出入地鐵,極目四望盡是深色長大衣,色調保守又謹慎,正是這個國家給與人的高雅印象,她的白色羽絨短夾克顯得輕挑了,一看就是格格不入的外來客。

     她又回來了。

    這裡是格魯撒克遜人深以為榮的藝術之都,倫敦。

     傭兵學校從明天起放假十天,她專程回來等一個人。

     下禮拜是聖誕節了,比起被遺忘在蘇格蘭角落的荒涼學校,倫敦的聖誕氣氛濃郁得令人窒息。

    離開這裡才三個月,覺得恍如隔世,歲月流逝的速度好快,好快。

     是一直以來都這麼快嗎?還是日子過得太充實,她疲累得無力留意? 下雪了。

     人生似乎真的無法盡如人意。

    她以為在英國第一個冬天可以親眼目睹大雪紛紛的美景,這裡是有着王子公主的地方,理所當然要有柳絮因風起的唯美氛圍,童話世界的美感需要雪景維持呀!滿心期待的結果,竟隻是這樣嗎? 呼!撅嘴呵出一口氣,将等了十分鐘總算盼來的一枚薄雪呵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她這輩子的第一場雪景,殘缺破碎、零零星星,等不及落地就全化了。

     是不是根本不要期待就不會怅然若失,心裡就會好受一些呢? 沒有飄落下來的雪花都飛到哪裡去了呀?從地表蒸發是什麼感覺呢? 攝氏三度很冷嗎?感覺還好。

    還好而已,還好…… 從口袋找出護唇膏,直覺為幹燥的嘴唇潤出一層水晶般透明的色澤。

     因為自尊、因為不想輸給窮困,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比孤兒院其它的院童注重外觀,不讓自己以邋遢示人。

    她的環境是窮,可是她的心不窮呀!即使隻能穿着别人不要的舊衣裳,她都會設法添上巧思和新花樣。

    在别人眼中,那或許依然隻是一件不值一哂的回收衣,但是心态上,每一件她花過心思的舊衣,都是她的新衣服。

    她是經由這樣的儀式取悅自己、滿足自己,也平衡自己。

     她不要認輸!無論如何不想輸給環境,對她來說一旦認輸等于是全盤皆輸了。

     她常常自我勉勵,沒有多餘的錢打扮沒關系,女生隻要維持起碼的整潔就很動人,來日方長呀,何況她擁有比别人更占優勢的外貌,不急的。

    如果以前她就不允許自己不夠神采奕奕,現在她更不會容忍憔悴出現在她臉上。

     絕對不允許! 在英國的日子她會過得有聲有色,她的生命會精采絕倫!她會活得很好很好! 這世上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夠擊垮她的鬥志!她不會被擊垮,不會的! 畢竟她已經沒什麼好失去,而沒有東西可失去,就沒什麼好害怕。

     她沒什麼好怕了,踏上英國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所以,她不會輸!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眸光陰淡且不着痕迹,從窗外暗巷中仰頭賞雪的白衣少女回身轉向室内。

     「好孩子們,你們的墨西哥煎蛋卷、玉米松餅、熏雞腿好了!」 咻!五支飛刀應聲而起,紛紛射向貼在牌室門上一張三×五吋大小的剪報。

     輪流跑腿不下五趟,臉上還塗着油彩的四名大漢被惹毛,撾桌一喝: 「這次換射得最準的混球跑腿,贊成的舉手!」四比一,衆人以壓倒性票數獲得遲來的正義。

     背門而坐的TC,懶得跟特種部隊這挂輸不起的老大哥争辯,放下手上三張老K,泥沙滿身,意興闌珊踱到廚房領取他們今天的第一餐。

     一手一個,托起餐盤,TC瞥見黑色戰鬥服的袖口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

     可能是他狙殺恐怖份子時不慎留下,也可能是他懲罰狙擊策略失當導緻這次奇襲行動損失一隊菁英的豬頭指揮官得來,總之是讓人心情不愉快的紀念品。

     弟兄們撤退不及的悲号,深植TC心中,他近乎麻木的漠容閃動暴戾之氣。

     「感謝你了,小老弟。

    」同為狙擊手的四名老大哥強忍傷痛,從TC手中接過晚餐,滿心感慨:「昨晚要不是你提前接敵,我們這三組人馬會全部陣亡。

    」 當他們在制高點就定位,準備替底下兩組攻堅人馬掩護,TC無預警地突然開槍,吓了所有人一跳!這小子一鎖定目标就連扣扳機,動作幹淨俐落,所有人還反應不及,他已連開五槍,将埋伏在附近等着擊殺他們的殺手全員殲滅! 無奈,這小子反應雖然快,他們還是折損了五名弟兄。

     「擅自行動會被軍紀處分的,老弟,你是年輕氣盛,但也不要老是卯起來蠻幹。

    姑且看在你表現出色,寫報告時我們會替你美言幾句的,你這混蛋小子。

    」 「TC被處分習慣,我看他免疫了。

    這次陣亡一組人,上頭忙着對媒體消毒,要對唐甯街十号交代,沒空理會小老弟的慣性行為偏差啦。

    他最多被晾上一陣子吧。

    」 「這是你提前行動打的鬼主意嗎?我以為你良心未泯,原來是想偷懶呀。

    」 老大哥們激憤的心情稍稍平複,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苦中作樂調侃起小老弟。

     中午從北愛爾蘭那一場傷亡慘重的行動無功而返,幾個大男人身上沾滿袍澤的血,無心卸下臉上的迷彩,跟着TC窩在姆媽的小酒館大玩二十一點。

    時常進出殺戮戰場,每個人自有一套療傷方式,這種恸,唯有一塊出生入死的夥伴才會懂。

     厮混一天,衆人情緒稍解,想要痛宰無能長官的沖動也獲得完美控制了。

     「出去四年,TC的狙擊功力更強,一下子就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