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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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最高峰往下跳吧? 結果那司機也真絕,在無論如何确認都得不到她的第二句話後,竟然真将她載到玉山的登山口——位于新中橫的塔塔加,讓她一下車就看到一群野生彌猴在她不遠處跳來跳去。

     當然,她最後并沒有真的跑到玉山頂上去,别說她沒那個精神去辦理人山登記,就光她一身的套裝和高跟鞋,就算她真的跑去辦人山證,隻怕會被以神經病處理,直接送往最近的精神療養院去關禁閉。

     她當時隻是茫然的呆坐在公路旁邊,從清晨起,動也不動的坐到日暮,任憑偶爾經過的人群和車輛對她大行注目禮。

     直到夕陽就快完全沒人山巅,一輛教會的福音宣傳車停在她身邊,下來了一個慈眉善目的外國老先生,用流利的驚人的中文問她想要去哪裡。

     “我還在想。

    ”記得那時她是這麼回答他的。

     後來她是怎麼跟着老先生上車,如何跟着老先生到了這台東的山區小村落,她已經不太記得了;因為當時的她,茫然的視線看不見任何東西,麻木的耳朵聽不進任何言語,全然像個無意識的行屍走肉,任憑那老先生帶着她四處去。

     現在想想,或許是平時她有積善,才沒在那失了魂的幾天遇上壞人,否則她恐怕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那老先生是這個村落教會裡的牧師,他最後将她帶到了同在這個村子裡的“向陽之家”,讓阮姐收容了失魂落魄的她 或許是她當時看起來真的很像受虐婦女吧? 在這個與世無争的桃花源待了幾天後,她的痛徹心扉也漸漸得到了沉澱,但仍沒有勇氣面對台北那個傷心地的她,最後選擇留在這裡當義工,希望這裡靜谧的環境和時間的流去,能讓她徹底忘了任宇裘這個每每想起就令她心痛到要命的男人。

     沒想到關于他的一切,不僅僅在夜裡、夢中纏着她不放,現在,就連她暫得寄托的桃花源地,也開始滲入他的痕迹。

     她該要再往哪裡逃,才能逃過他那些無所不在的消息?要到哪裡去,才能找到一個不會再令她想起他的所在地? 唉……其實她又何必逃? 她根本就從來未能忘記他,所以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關于他的一切記憶,肯定也是會如影随形,半點不曾褪去! 她自抽屜底層拿出一張被收藏得平平整整的空白支票,是他親手交給她的那張。

     直到現在,她還是沒将這張支票填上金額,即使她認為應該填個足以教他昏倒的數目字,為自己狠狠受傷的心取得一些些的平衡。

     但她始終無法提筆在那支票上頭填上任何數目字,因為不管填下多龐大的數目字,她也收不回那顆被他帶走的心。

     所以,她隻是小心翼翼的收藏着它,每當夜深人靜時,便自虐的将它拿出來,讓它再度勾起翻滾的記憶。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沒出息。

     現在這張支票對她來說,已經不再讓她感到羞辱,反倒成為她唯一拿來睹物恩人的紀念品……真的很沒出息吧? 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她竟然一點也恨不了他,反而是随者時何時過去,對他的思念與曰俱增。

     總是告訴自己要忘了他,卻每每去到小鎮上時,總會忍不住的翻閱報章雜志,留意有關他的任何一篇報導。

     所以她知道,在她離開的第一個月時,報章雜志上報導的是“黃金單身漢情海生波,超級A金女消失無蹤”。

     而他,依然不曾向記者們做出任何解釋,依然帶着慣有的笑容出現在各報章雜志的照片中,可是她卻從照片中他的眼中看出來,他那張笑容底下不但沒有半點笑意,甚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憂慮和抑郁…… 為什麼?她不明白,也不想去猜。

     她離開的第二個月,出現的報導是他積極走訪各個慈善團體機構,除了捐款之外,甚至還會親身去當個一日義工。

     記得有一張他做完一日義工後的照片,他的笑容不變,但眼底卻除了憂郁之外,更帶着深深的失望和落寞…… 為什麼?她還是不明白,卻不得不去猜。

     因為他那眼中所寫明着的,是尋不着他所要找的之後那種失望,那麼,他往慈善團體機構裡去,是在找什麼、尋什麼? 會是她嗎?他的失落和愁郁,會是發現她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嗎?不,雖然心底仍存有着這種愚蠢的渴望,但她真的不敢這麼想。

     如果他真的是在找她,那麼也隻有一種可能——找她算賬。

    為了她那席故意氣死他的話。

     可是她又沒将他的空白支票拿去兌換…… 呵,一張空白支票在她手中,還是随時會威脅他的财産吧? 空白支票就在我手中,任宇裘,有本事……來找我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