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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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季卿度過了二十四小時的觀察期,移進了特等病房。

    他的血壓雖然被控制住,暫時穩定了,但他卻失去了語言能力,僅能睜著憤怒的眼睛,歪著焦灼的嘴,試圖舉動他頓忽間失去自主能力的手,痛苦地無法表達他想說的話。

     “季老,别急。

    您越急,越影響您的康複情況。

    ”希文握住他曾一度呼風喚雨,如今脆弱無能的手,溫和地勸著。

    “心情放輕松,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的。

    ” 藍季卿顫動著嘴唇,他的老妻不動聲色用面紙拭去他沒有知覺的嘴角上的唾液。

     “孩子們都在外面,”沒有人敢進來,尤其藍嘉修和藍(王玉)。

    藍柯靜芝輕輕地對他說,“醫生吩咐不讓太多人進來吵你。

    尹仲桐也在外面。

    要他進來嗎?” 藍季卿拚命眨眼睛。

     “慢慢來,季老。

    ”希文說。

    “這樣吧。

    肯定的事,您眨一下眼睛,否定眨兩下。

    我們好知道如何遵從您的意思,您說好不好?” 藍季卿很慢地眨一下眼睛。

     “好。

    要請尹先生進來嗎?” 眨一下。

     “其他人呢?您還要不要見其他人?” 兩下。

     希文去把尹仲桐叫了進來。

    這表示藍季卿要交代公事,藍柯靜芝把面紙塞給希文,悄悄帶上門出去了。

     “季老,現在就我們三個人在這。

    要我出去,您和尹兄談談嗎?” 兩下。

     “我和尹兄大概談了一下公司的現況,詳細情形我還不甚了解。

    ”希文主動報告說明。

    “我不認為我适合插手,但是如果您有指令,我盡全力協助藍叔。

    ” 一下,停頓。

    又一下,停頓,再一下,藍季卿焦急的臉扭曲得更厲害。

     “别急,别急,季老。

    我來說,是否合您的心意,您慢慢回示,好嗎?” 一下。

     “您要我幫著藍叔整頓業務?” 這一下他眨得很用力,而後眼中露出哀懇的神色,希文心中不由一酸一悸。

     “好,沒有問題,我會的。

    我們也還是需要尹兄的協助。

    ” 又是用力的一眨。

     “總裁,您放心。

    ”尹仲桐慎重如宣誓地開口,“這次我絕對忠誠,誠實如一,不敢再有絲毫虛掩。

    ” 希文将不能再用的面紙悄悄丢掉,悄悄又拿了一張,回來挨近藍季卿頭側。

     “您安心休養,季老,從今天開始,我就加入藍叔和尹兄──” 藍季卿連續地猛眨著眼睛。

     “有什麼不對?”尹仲桐低低地問。

     希文隻一下就明白了。

    “您不要藍叔再管事?” 肯定明确的一下。

     希文思慮片刻。

    “這樣恐怕不妥,季老。

    所有情況和内中過程藍叔最清楚,我需要他提供所有業務往來來龍去脈資料,然後大家共商對策。

    ” 藍季卿曲扭著嘴和臉,瞪著眼睛。

     “這時候違背他老人家,不大好吧?”尹仲桐小聲耳語。

     希文警告地看他一眼,唯恐老人多心,解釋道,“尹兄的看法和我相同,他擔心您生氣,影響健康,不便直說。

    不過我相信以您的睿智,您一定了解這是責任問題。

    藍叔願意負起責任,查究錯誤出處,您不會不給他這個機會的,是不是?您若教我一個人擔這個重責,我怕我是擔不下來的。

    ” 藍季卿眼睛朝他瞪來,拗了一會兒,終于眨了一下。

    接著他嘴巴用力扭著,手指也費力地彎著。

     希文一面不停擦涎下他嘴角的唾液,一面費力、耐心地猜他要什麼,最後終于自他努力瞟向門的眼神猜到了個端倪。

     “您要叫人進來?” 一下。

     這次他一猜就中了。

    老人要見藍(王玉)。

     接下來的部分很是困住了希文好半晌,結果是藍(王玉)說出了他的心意。

     “爺爺要我們趕快結婚,越快越好?” 滿意的一下。

     本來就成定局,隻是早晚的事,這個節骨眼,自然沒有理由推拖,希文答應了。

    老人露出倦容,閉上眼睛。

     安若,希文苦惱地想,他如何向她說明? *** “藍(王玉)要和費希文結婚了。

    ” 尹仲桐疲憊地扯掉領帶,丢在椅子上。

    躺在床上等他的女人,他的前妻,懶洋洋把眼睛從不怎麼用心在看的雜志上擡起來。

     “那關你什麼事?”說完,嘴一抿,她不悅地諷刺地加上,“說錯了,藍家的每件事都關你的事。

    ” “不要這麼尖刻。

    ”仲桐解開襯衫,用一腳蹭掉另一腳的鞋。

    “若不是董事長帶我進藍氏,我到現在隻怕還是個小職員。

    ” “你感恩圖報,兩肋插刀,插得妻離家破,是你不滿意,還是他不滿意?” “你又要為這個事炒冷飯嗎?他現在人在醫院,形同廢人了。

    ” “你跟我兇什麼?他病了是我的錯嗎?” 仲桐倦乏地歎一口氣,上床躺在她旁邊,伸臂将她攬過來。

    “不是你,和你不相幹,是我的錯。

    ” “你這麼多年為他家做牛做馬,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個小時賣在藍氏當狗,什麼事還往自己身上攬,神經病啊你?” “你不明白。

    ”他吻一下她的額頭。

    “我累了。

    睡吧。

    ” “你幾時不累?到藍氏工作後,你幾時不累過?”她氣惱起來,用力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