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演義》第九回 遭反噬楚王受戮 失後援周處捐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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肜甫經莅鎮,因氐羌猖獗,飛使奏聞,請即濟師。

    晉廷特派安西将軍夏侯駿為統帥,率同建威将軍周處,振威将軍盧播,往讨齊萬年。

    中書令陳準入谏道:“駿與梁王,俱系貴戚,司馬師嘗納夏侯尚女為妃,武帝追尊為後。

    駿系尚後裔,故雲貴戚。

    非将帥才,進不求名,退不畏罪。

    周處,吳人,忠勇果敢,有怨無援,必緻喪身。

    宜诏積一弩一将軍孟觀,帶領一精一兵萬人,為處先驅,庶足殄寇,否則梁王必使處前行,迫陷絕地,寇不可滅,徒亡一國家良将,豈不可惜?”偏廷議說他過慮,不肯照行。

     或勸處道:“君有老母,何不以終養為名,辭去此任?”處慨然道:“忠孝不能兩全,既已辭親事君,不能顧全私義。

    今日是處死日了。

    ”遂率軍西去。

    看官道周處何故誓死?就是陳準等人,又何故知處必死?說來又是話長,待小子将周處履曆,從頭叙來。

    處系義興人氏,父名鲂,曾仕吳為鄱一陽一太守。

    處早年喪父,不修細行,弱冠時膂力過人,好勇鬥狠,為鄉裡患。

    處自知不滿人口,頗思改過。

    一日遊裡社間,見鄉父老愁眉不展,各有憂色,便開口問道:“現今時和年豐,何為不樂?”父老答道:“三害未除,何樂可言?”處又問三害底細,父老道:“南山白額虎,長橋下蛟,還有一害,且不必說了。

    ”處定要問明,父老始直言為汝。

    處笑答道:“這有何患?憑諸我手,一并除盡,可好麼?”父老道:“汝若果能除盡,乃是一郡的大幸了。

    ”處欣然辭出,即往家中取了弓箭,徑赴南山,靜候谷中。

    傍晚,果見猛虎奔來,由處連發二矢,俱中要害,虎竟倒斃。

    又複投水搏蛟,蛟或沈或浮,行數十裡,處相随不舍,仗劍與争,約鬥了三日三夜,方得斬蛟首,還裡報命。

    裡人因處往除蛟,三日不返,疑他已死,互相慶賀。

    蓦見處斬蛟歸來,又不免喜中帶憂。

    處窺透裡人隐情,便慨語道:“二害已除,處亦從此改行。

    如再怙惡,定遭天殛。

    ”裡人見他語出真誠,才歡然道謝。

    叙周處改過事,不脫勸善宗旨。

    處乃入吳,往訪陸機,機适他出,與機弟陸雲相遇,具陳悔過情狀,且唏噓道:“本欲自修,恐年已蹉跎,學亦無及。

    ”雲答道:“古人貴朝聞夕改,況君方在壯年,但患志不立,何憂名不彰?”卻是名言。

    處唯唯受教。

    嗣是勵志好學,克己複禮。

    言必信,行必果。

    期年州府交辟,仕吳為東觀左丞。

    吳亡入洛,疊任新平廣漢太守,皆有政聲,尋拜散騎常侍,複遷禦史中丞,守正不阿,所有糾彈,不避一寵一戚。

    梁王肜嘗犯法為非,廷臣因他位兼親貴,無一敢言,獨處執法相繩,登諸白簡。

    肜坐是怨處,權貴也恨處鲠直,遂乘那氐帥僭逆,梁王西征,把處遣發出去,好使梁王借刀殺人,互洩私忿,所以處自知必死。

    與處交好的士大夫,也無一不為處耽憂,就是氐帥齊萬年,探得處奉命從軍,亦顧語部衆道:“周府君嘗為新平太守,我知他才兼文武,不可輕敵,若專斷而來,隻有退避一法。

    今聞受他人節制,必遭牽掣,來此亦要成擒了。

    ”乃率衆七萬人,分屯梁山,據險待着。

     處與夏侯駿等,同見梁王,梁王肜果然挾嫌,佯稱處忠勇過人,足為前驅,令領骁騎五千人,前攻梁山寇壘。

    處宣言道:“軍無後繼,必至覆敗。

    處死不足惜,但為國取羞,豈非大誤?”肜冷笑道:“将軍平日毫不畏人,今乃臨敵生畏嗎?”處尚欲自辯,夏侯駿在座,遽接入道:“将軍放心前往,我當令盧将軍解刺史等,同為後應便了。

    ”駿設詞诳處,比肜尤一奸一。

    處怏怏前進,行至六陌,距虜營不過裡許,乃整陣以待,守候盧播解系兩軍。

    才越一宵,那梁王肜的催戰令,已到過兩次。

    翌日黎明,軍尚未食,又是一道催命符,立促進戰。

    處待盧解二軍,并未見到,料知梁王肜有意逞刁,自分必死,乃上馬長吟道:“去去世事已,策馬觀西戎。

    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終。

    ”吟畢,便麾軍急進。

    齊萬年亦驅衆前來,兩下交鋒,各拚死決鬥。

    自旦至暮,戰到數百回合,番奴死傷甚多,但番衆聚至七萬,處兵隻有五千,一方面逐漸加添,一方面逐漸減少,并且腹餒腸鳴,弦絕矢盡,回望後援,一些兒沒有影響。

    處左右勸處速退,處按劍瞋目道:“這是我效節授命的時日,怎得言退?況諸軍負約,令我獨戰,明明是置我死地,我死便罷!”說至此,拍馬向前,力殺番衆數十名。

    番奴重重環繞,竟把這位周将軍,搠死陣中。

    小子有詩歎道: 知過非難改過難,一行傳吏便胪歡。

     如何正直招人忌,枉使沙場暴骨寒。

     周處殉國,餘軍盡死,欲知晉廷如何處置,試看下回便知。

     史稱元康元年,皇後殺太宰亮,太保瓘及楚王玮,不書誅而書殺,且冠以皇後二字,嫉賈後也。

    但亮與瓘非無緻死之咎,而玮之緻死,更不足惜。

    亮既遠谪東安公繇,複欲遣玮還鎮,是明明自戕宗室,授賈氏以可乘之隙。

    瓘知惠帝之不足為君,何不預先告老,高蹈遠禍,乃與亮同入漩渦,共為悍後所殺。

    嗜權利者必緻喪身,亮與瓘其前鑒也。

    玮為後除駿,複為後殺高瓘,甘心作伥,仍為虎噬,一黨一惡之報,莫逾于此。

    若夫梁王肜之挾怨陷人,自壞長城,誤處之罪尚小,誤晉之罪實大,晉室諸王,除琅琊扶風及齊王攸外,類多失德,此所以相與淪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