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責汪罕潛師劫寨 殺脫裡恃力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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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殺開一層,又是一層,殺開兩層,複添兩層,整整的打了一日夜,一人不能逃出,隻傷亡了好幾百名。

    次日又戰,仍然如銅牆鐵壁一般,沒處鑽縫。

    到了第三日,汪罕的部衆,大都困乏,不能再戰,隻好束手受縛。

    帖木真大喜,饬部下把汪罕軍一齊捆縛定當,由自己檢明,單單少了脫裡父子。

    再向各處追尋,茫如捕風,不知去向。

    又複訊問各俘虜,隻有合答黑吉道:“我主子是早已他去了!我因恐主子被擒,特與你戰了三日,教他走得遠着。

    我為主子受俘,死也甘心,要殺我就殺,何必多問!”帖木真見他氣象糾糾,相貌堂堂,不禁贊歎道:“好男子!報主盡忠,見危授命!但我并非要滅汪罕,實因汪罕負我太甚,就使拿住汪罕脫裡,我也何忍殺他!你如肯諒我苦衷,我不但不忍殺你,且要将你重用!”說着,便下了座,親與解縛,合答黑吉感他情義,遂俯首歸誠了。

    帖木真善于用人。

    此時合撤兒的妻子,早由合撤兒尋着,挈了回來。

    還有一班被虜的婦女,由帖木真檢閱,内有兩個絕代麗姝,乃是汪罕的侄女,一名亦巴合,一名莎兒合。

    亦巴合年長,帖木真納為側室;莎兒合年輕,與帖木真四子年齡相仿,便命為四子婦。

    姊做庶母,妹做子婦,絕好胡俗。

    其餘所得财物,悉數分給功臣。

    大家歡躍,自在意中,不消細說。

    是亡國榜樣。

     且說汪罕脫裡領着他兒子鮮昆,從山側逃走,急急如漏網魚,累累如喪家狗,走到數十裡之遙,回顧已靜無聲響,方敢少息。

    脫裡仰天歎道:“人家與我無嫌,我偏要疑忌他,弄得身敗名裂,國亡家破,怨着誰來!”悔已遲了。

    鮮昆聞言,反怪着父親多言,頓時面色改變,雙目圓睜。

    脫裡道:“你闖了這般大禍,還要怪我麼?”鮮昆道:“你是個老不死的東西!你既偏一愛一帖木真,你到他家去靠老,我要與你長别了!”該死!言訖自去。

    剩得脫裡一人,孑影凄涼,踽踽前行。

    走至乃蠻部境上,沿鄂昆河上流過去,偶覺口渴,便取水就飲。

    誰知來了乃蠻部守将,名叫火力速八赤,疑脫裡是個一奸一細,把他拿住,當下不分皂白,竟賞他一刀兩段!還有鮮昆撇了脫裡,自往波魯土伯特部,劫掠為生,經部人驅逐,逃至回疆,被回酋擒住,也将他斬首示衆!克烈部從此滅亡。

    可為背親負義者鑒。

     單說乃蠻部将火力速八赤殺了脫裡,即将他首級割下,獻與太一陽一汗。

    太一陽一汗道:“汪罕是我前輩,他既死了,我也要祭他一祭。

    ”遂将脫裡頭供在案上,親酌馬一奶一,作為奠品,複對脫裡頭笑道:“老汪罕多飲一杯,休要客氣!”語未畢,那脫裡頭也晃了一晃,目動口開,似乎也還他一笑。

    太一陽一汗不覺大驚,險些兒跌倒地上。

    帳後走出一個盛妝的婦人,嬌一聲問道:“你為什麼這般驚慌?”太一陽一汗視之,乃是一愛一妻古兒八速,便道:“這、這死人頭都笑起我來,莫非有禍祟不成!”實是不祥之兆。

    古兒八速道:“好大一個主子,偏怕這個死人頭,真正沒用!”說着,已輕移裙履,走近案旁,把脫裡頭攜在手中,撲的一擲,跌得血肉模糊。

    太一陽一汗道:“你做甚麼?”古兒八速道:“不但這死人頭不必怕他,就是滅亡汪罕的鞑子,也要除絕他方好!”乃蠻素遵回教,所以叫蒙人為鞑子。

    太一陽一汗被一愛一妻一激,也有些膽壯起來,便将脫裡頭踏碎。

    一面向古兒八速道:“那鞑子滅了汪罕,莫不是要做皇帝麼?天上隻有一個日,地上如何有兩個主子!我去将鞑子滅了,可好麼?”古兒八速道:“滅了鞑子,他有好婦女,你須拿幾個給我,好服侍我洗浴,并替一我擠牛羊一乳一!”慢着,恐怕你要給人。

    太一陽一汗道:“這有何難!”遂召部将卓忽難入帳,語他道:“你到汪古部去,叫他做我的右手,夾攻帖木真。

    ”卓忽難唯唯遵命,忽有一人入帳道: “不可,不可!”正是: 畢竟傾城由哲婦,空教報國出忠臣。

     欲知入帳者為誰,且至下回表明。

     ---------- 《元史》稱汪罕為克烈部,所居部落,即唐時回纥地,是汪罕非部名,乃人名也。

    然《本紀》又雲,汪罕名脫裡,受金封爵為王,則汪罕又非人名;若以汪王同音,罕汗同音,疑汪罕為稱王稱汗之轉聲,則應稱克烈部汪罕,何以史文多單稱汪罕,未嘗兼及克烈乎?《太祖紀》又雲:“克烈部劄阿绀孛者,部長汪罕之弟也。

    ”即雲部長,又雲汪罕,詞義重複。

    要之蒙漢異音,翻譯多訛,本書以汪罕為統稱,以脫裡為專名,似較明顯,非謬誤也。

    汪罕之亡,為子所誤;乃蠻之亡,為婦所誤。

    婦子之言,不可盡信也如此!然脫裡未嘗不負恩,太一陽一汗未嘗不好戰。

    禍福無門,人自召之,讀此可以知戒,文字猶其餘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