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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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分”是餘柔珊近日奉行的座右銘,這兩個字無所不在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口渴了喝水的陶杯上燒着這兩個字,眼睛累了一擡頭,豆大的字篆刻在比她的臉還要大的石頭上,似乎還怕她不夠警惕,不知打哪兒找來的木匾正在她身後.上頭還是刻着這兩個字。

     所有物品上的那兩個字都是她的親人的手筆,而且還能依物品的大小來論輩分。

    杯子是舅媽給的,石頭是舅舅送的,而那塊豎直都快和她等高的木匾,不消說是她外公送的。

     那日,他們三人氣沖沖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真想為自己挖個坑埋了算了。

     想到那日對戰的場面,她仍是心有餘悸。

     原來她被嘉安騙得團團轉,當她以為他們三人正在巴黎大撒法郎時,他們真正的位置早已經接近台灣了。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

     (柔,進來。

    )餘品正的聲音沉重簡短地傳來。

     餘柔珊戰戰兢兢地挂上電話,像個小媳婦似的低着頭向總經理辦公室前進。

     雖然名義上她是董事長特助,可是隻要别的部門人手不足向她求援,在她能力所及的範圍下,定會義不容辭的貢獻勞力、心力。

     她希望舅舅這一次叫她是為了公事,要不一想到又要使出渾身力氣阻擋他,别貿貿然地找顧學維單挑,她便覺得手腳無力。

     “你要是再攔阻我便是不孝。

    ”想那時這頂大帽于舅舅還硬是扣在她頭上,想逼她放棄抗拒。

     開什麼玩笑!餘柔珊說什麼也不可能讓舅舅去和人打架,雖然他不可能會淪為顧學維練拳的沙包,不過隻要一拳打下去,怕又是一陣追逐戰。

     苦口婆心的花去了她快百年的功力,才讓舅舅暫時打消去找顧學維算賬的念頭,又因外公的一句話差點令她前功盡棄。

     “你要是不去向他讨回公道,我去。

    那個毛頭小子憑什麼将餘家的面子踩在地上,不讓他親口向我們道歉,我的‘餘’字就倒過來寫。

    ”餘仁發氣沖牛鬥地說着。

     也不想想自己都八十幾歲的老人家,還以為是春風少年兄哪!餘柔珊沒敢把這句忤逆的話說出口,連要翻白眼都隻能偷偷地做,她可不想氣得外公他老人家腦溢血。

     而且,這“餘”字倒過來寫不就是雙腳朝天嗎?虧外公說得出口,也不怕風大問了舌頭。

     “那你也替我想想,每天躲記者躲得我好辛苦;要不給我放個大假,讓我去法國避避風頭,等事情過後再回來,那時你們要将他大卸八塊我都沒意見。

    ”要是他還嫌兇器不夠鋒利,做小輩的她可以代勞磨刀。

     餘仁發睜大眼睛,和外孫女大眼瞪小眼的。

    這丫頭古靈精怪得很,一個閃神他便會讓她給唬弄過去,順了她的意。

     “你确定走得了嗎?不怕被人在機場堵個正着。

    ”他讪然地道。

     連他們三人都是在最快的時間裡回到台灣,才沒讓他們一下飛機便給記者團團圍住;而她在這個時候想出國,怎能逃得過那些緊迫不舍的記者的跟監? 其實他原本是打算一下飛機便直接殺到顧學維的辦公室去,省得聽外孫女的長篇大論,而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打迷糊仗那一套,隻會讓自己聽得頭昏腦脹。

     不過,還是讓一個眼尖的記者發現了行蹤,一路從桃園追回到台北,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是警察飛車追逐哪個通緝要犯,讓他不打消原意都不行。

     “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

    ”餘柔珊不在意地聳肩。

     隻要和顧學維保持距離,相信這出鬧劇很快就會落幕了。

     她有自信若是能說服外公這一切都隻有子虛烏有,而其他人也能接受這個說法——除非有人去找顧學維求證,但他們不會這麼做;所以等他們理出一個頭緒來時,她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隻可惜外公年歲雖大,卻是老奸巨猾,他老是說自己的生肖屬狐狸,看來所言不假。

     “要我們不去找他麻煩也可以,你得安安分分地照長輩的安排相親,不再把心思放在公事上。

    ”他可沒那麼笨,放過這個機會惡整……不,是導正外孫女的生活。

     隻是,餘柔珊沒想到順從外公的話原是最好的脫身辦法,事實上是噩夢的開端。

     ※※※ 餘柔珊認命的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見着楚月涵同情的目光,想也知道肯定沒好事。

     “來,看看這些行程如何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