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花總是迷人眼

關燈
自己悲哀,但醒了之後,他也沒搞個明白。

     當太陽把輕浮的光輝撒到雪地上時,他走出屋子,她們四個正在院内的凍雪上打旋兒。

     白玉鳳看見了他,飛快地滑過去,一下子撲進他懷裡。

    林家姐妹也沖了過來,上去就扯白玉鳳。

    林之君怒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白玉鳳甩開她的手,反問道:“我該怎麼樣?他又不是你丈夫,急什麼勁兒呢!” 吳暢想與她們開個玩笑,卻突覺有些頭暈,握了一下拳頭,手指兒也無力得很。

    他不由心驚,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遭了暗算?可他搖晃了一下頭顱。

    那不适又消失了,這讓他又多少有些寬心。

     他細看了她們一會兒,想發現她們心中的鬼胎,可什麼也沒有發現,仿佛她們都是作鬼的天才,要麼她們什麼也沒搞。

    這讓他有些迷惑,難道搗鬼的是自己不成? 他歪頭思忖了一下,竟然無從想起,什麼念頭也不入腦,仿佛腦袋成了貧瘠的山頭,思想之流無法由低向高處走。

     他淡漠地掃了她們一眼,輕聲問:“你們使壞了沒有?” 四個女人同時驚叫起來,仿佛聽到了意外的故事。

    白玉鳳說:“兄台,我們對你好都來不及呢,怎麼會使壞?” 吳暢半信半疑地說:“那我怎麼渾身無力呢?” 林之君忽道:“那肯定是屋内香氣太濃之故。

    哎呀,想不到你這麼難消美人恩。

    ” 吳暢意味深長地說:“這也許是因為你不是第一個女人吧。

    ” 白玉鳳驚叫了起來:“怎麼,你心中已經有了女人了?” 吳暢淡然道:“這不是要緊的,關鍵是她心中有沒有我。

    ” 白玉鳳恨道:“我若遇上那女人,非殺了她不可!” 林之君叫道:“我要扒下她的皮!” 吳暢卻低沉地說:“她比你們多。

    你們至多不過是失去某一個人,失去某次機會,而她失去了愛的權力。

    ” 白玉鳳叫道:“這個我們不管,隻要她與我們争,我們就絕不放過她!” 林之柔輕聲道:“不放過他也是一樣,隻要他回心轉意,那一切都将美滿。

    ” 白玉鳳驚喜地說:“太對了!他若放棄那個女人,還有什麼比這更直截了當的辦法呢?” 吳暢淡然笑道:“你們善于想象,而我不。

    ” 白玉鳳兩眼頓時露出兇光:“你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你在這裡住一夜,那我們就毀掉你。

    要不,你就老老實實地留在這裡!” 吳暢被她的狠勁兒弄笑了,女人真沒治,她們若拼了命,那是難纏難休。

    這種近乎強盜的加在吳暢頭上,多少有點兒滑稽。

     他料不到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發起狠來如此可怕,那兇光分明不是一個少女所有的,它裡面似乎蘊含着極為複雜的東西和悠久的歲月,這确是個異例。

    他皺了一下眉頭,欲想個清楚。

     林之君卻不放過他,冷喝道:“你快說,放不放棄那個女人?” 吳暢注視了她一會兒,輕聲道:“這要由她決定,你發狠也沒用。

    ” 白玉風向他逼近了一步,冰冷冷地問:“這麼說,你要離開這裡?” 吳暢無奈地搖頭說:“昨晚她們還趕我呢,今天怎成了這樣。

    ” 白玉鳳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扔不扔掉那女人?” “不扔。

    ”吳暢平靜地說。

     白玉鳳頓時惱了,連長發都飛揚了起來,眼裡射出母獅發兇時才有的目光,嘴角冷酷地跳動着,恨恨地說:“你不扔他,那我們就扔你!” 她身形一飄,電閃般滑向吳暢,一式“二龍戲珠”戳向吳暢的雙目。

    這一招夠狠的,要讓吳暢成為瞎子。

    與此同時,林家三姐妹也行動了起來,三個人從三個角度發動了攻擊。

    四打一,這下可夠吳暢招架的了。

     吳暢起初并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可一擡手,他陡覺自己渾身不得勁,這讓他大吃了一驚,他弄不清到底哪裡不得勁,總覺有說不出的别扭。

    他沒法兒細想,搖身滑步向旁急閃。

     林之君雙掌一揚,一式“天馬行空”,撤出許多銀白的掌影罩向他的周身大穴;林之柔右手一擺,一條玉帶猶似飛龍盤繞,橫空出世,纏向他的腰部;林之可活兒更絕,雙手一抖,手中飛出許多血紅的花兒,仿佛鴿子,直奔吳暢,花兒在快到吳暢頭頂時一散,猶似血雨從天而降。

    這招“血廁腥風萬花哭”果然不同凡響。

     吳暢識得厲害,擰身飛轉,電射而出。

    但他估計不足,挨了林之君兩掌,打得他頭暈眼花。

    他想調息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四個女人又撲上來了。

    他想大展神威,教訓她們一下,可總是力不從心,不知這是為了什麼。

     四個女人這次變了戰術,仿佛走馬燈在他身邊飛轉。

    瞬時間,無數的人影團團把他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個飛旋的人團,讓他感到天旋地轉。

    蓦地,無數雙手由小而大伸向他,似乎要把他捏扁。

    他萬般無奈,瞅準一個機會,猛地貼地向外鑽出。

    但這仍然逃不脫,剛爬了沒幾步,被林之可一腳踏在腰上,跺得他悶“哼”了一聲。

     白玉鳳一招“飛裙落地”幻起片片掌影直擊吳暢後腦勺,她下手不留情,内勁鼓蕩,幾乎吱吱有聲。

    吳暢翻身一滾,躲過幾掌,臉上還是挨了兩下,火辣辣地疼。

    他一咬牙,躬身就蹿,飛掠出兩丈,但還是沒甩掉她們。

    這讓他又惱又恨,真他奶奶倒黴透了,被幾個女人耍着玩,這算什麼事呀! 他抓起幾把幹淨雪搗進嘴裡,霎時感到一陣清涼。

    他不敢失去這個機會,身子騰地飛旋而起,一式“飛龍展金鱗”,開合伸八方,雙掌搖幻出無數拳影,猶如萬星奔流,直射四女。

     這太出乎她們的意料了,躲閃不及,林家三姐妹被打得鼻青臉腫,唯有白玉風花身飛旋,金龜縮頭,躲過一擊,安然無恙。

     吳暢怕自己發昏,趕快又抓幾把雪搗入嘴裡。

     白玉鳳見狀,樂得笑起來:“兄台,你若這麼個打法,那到了春天當如何呢?” 吳暢笑道:“不妨事,現在我可以多吃點。

    ” 林之君恨道:“你侮辱了我們,從此我們與你沒完。

    春蠶到死絲方盡。

    ” 吳暢“咳”了一聲:“那你們不覺累嗎?” “那也比把恨留在心裡強。

    ”林之柔總是出語不凡,處處引人注意。

     吳暢歎道:“可歎,我不該來這裡……” 林之可冷然道:“現在沒人稀罕你了。

    你縱是跪在地上求我們,也沒有人愛你了。

    ” 吳暢樂道:“如此妙極。

    這麼一來,我們就互不相關了,各走各的路。

    ” 白玉鳳說:“沒那麼便宜的事,至少我不會輕易饒了你,你跑不了。

    ” 吳暢笑道:“我是專走夜路的。

    ” 林之君說:“那我們姐妹就長一雙夜眼。

    ” 吳暢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們真難纏,我可要走了。

    ”他轉身而去。

     她們随後就追。

     吳暢見事不妙,展身就逃,她們亦飛追而上。

    若在平時,吳暢欲甩掉她們,容易之極,現在想獨來獨往,卻難以如意了。

     五個人在雪地裡追蹤,有逃有趕,熱鬧極了。

    吳暢奔馳了一陣,見無法離去,恨得牙疼。

     他猛抓幾把雪填進嘴裡,欲反身教訓她們一頓。

    她們倒也精,反而遠地站着,不追了。

     吳暢雪吃多了,弄得一肚子冰涼,反而弄巧成拙,再吃不起作用了,這讓他後悔不疊。

     白玉鳳在旁邊笑道:“兄台,再吃下去,那可要裡外都不熱乎吳暢沒言語,暗思脫身之計,可滿眼一片白茫茫,千山萬澗全被大雪覆蓋了,到哪裡找藏身之所呢?這潔白的雪啊,給人歡欣,亦給人憂愁。

    他苦思無策,隻好轉身再逃。

     四個人猶如鷹追兔子,毫不放松。

     他們跑跑停停,在雪地裡較上了勁,誰也不認輸,直到夜幕降臨,他們才一同奔向一座山莊。

    這裡非常荒涼,雖然大雪給山莊塗上了童活般的色彩,仍難以掩蓋它的破爛不堪。

     山莊不過有十幾戶人家,稀稀落落地分布着。

    他們走到莊頭,停了下來。

     白玉鳳說:“兄台,你看這老山野嶺的,大雪封門,夜裡廣定十分可怕,我們和好吧。

    ” “那麼明天呢?”吳暢笑着問。

     日玉鳳揚頭道:“明天戰可,和亦可,都不是現在要争辯的。

    明天的事還是留給明天吧。

    ” 吳暢點頭說:“依你,我們到哪家投宿?” “自然到院落最大的人家投宿,我看東邊門前挂燈籠的那家就行。

    ” 吳暢問林家姐妹,她們沒意見,幾個人便徑直走過去。

    白玉鳳的眼力不錯:“門前挂燈籠的這家果然有些氣派,大大的院子高高的石牆,草屋也有二十間,象山中獵戶,又似一莊之主的家院。

    大門寬而且厚,冷而森嚴。

    燈籠清冷地亮着,有些怪異。

    燈籠是用白紙糊的,上面寫着兩個黑字——黑燈。

    燈籠明明是亮的,紙也是白的,怎麼叫“黑燈”呢? 吳暢指着燈籠說:“這家說不定有些古怪,也許是‘黑家’,專門做殺人劫貨的勾當的。

    我們住不住他家?” 白玉鳳說:“兄台,我們又不是無用的儒生,難道還怕一個山中獵戶?縱然他們做殺人的勾當,我們也未必會做刀下之鬼。

    ” 吳暢笑道:“我是不怕的。

    它就是鬼窩,又能如何?我是擔心你們睡不好覺。

    ” 林之柔忽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你的心若真為我們着想。

    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 吳暢輕微一笑,無話可說。

    對女人是什麼也解釋不清的,隻是感到太難纏。

     林之可二話沒說,揮拳就砸門。

    “砰砰”的響聲在山莊上空飄揚,更給人一種陰森與詭橘之感。

     她砸得不可謂不響,可過了好久,并不見有人來開門。

    林之可等煩了,又是一陣敲打。

     還是沒人來開門。

    院内似乎空空的,根本就沒有人。

    這可怪了,那這燈籠是誰點的呢? 别人家的燈籠總不會挂到他們門口上吧? 林之君道:“既然沒人開門,那就揣開它算了,反正我們也不怕别人找什麼麻煩。

    ” 吳暢搖頭說:“這樣怕不好吧,人家并沒有給我們開門的義務。

    ” 林之君“咦”了一聲:“這話倒動聽,難道我們有在這風雪中挨凍的義務?” 白玉鳳插嘴道:“别争了,我們舉手定奪,聽從多數人的。

    ” 吳暢自然是少數,他沒話說。

     林之君飛起一腳把門踢開,一股陰風頓時從院内刮過來。

    幾個人連忙閃到門旁去。

     林之可邁步欲進,白玉鳳拉住了她,輕笑道:“這裡有俠士,還輪不到你當先鋒。

    ” 吳暢無可推脫,率先人内。

     院内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草屋的房門都關着,不知屋裡有沒有人。

    吳暢揮手遙擊了一下,隻聽房門響。

    不聞有人聲。

     白玉鳳道:“說不定今晚還真有戲呢。

    我們别管那麼多,先打開門進屋再說。

    ” 開門的任務自然落到吳暢的肩上。

     他沒有異言,伸手就去推門。

    幾乎沒用多少力,門就被推開了,一條狗猛地從屋内蹿出來,把衆人吓了一跳。

    吳暢走進屋去還沒來得及四下打量,“啪”地一聲清響,屋子塌了,同時他的身子也向下陷去。

    吳暢驚駭萬狀,稀裡嘩啦的東西向他砸去,他想沖出去,辦不到了。

     白玉鳳等人見屋子陡然塌了,欣喜無比。

    林之君道:“快,趁他陷下去的工夫,我們把他活埋了。

    ”幾個人連忙向塌下的大坑弄土。

    她們的功夫非凡,把斷垣殘牆一推,塌下去的坑就幾乎給填平了。

     吳暢在下面可倒黴了,挨了砸還不說,伸手不見五指,又悶又嗆。

    這讓他對女人不由産生出一種仇恨,這是沒用的,他的功夫不如以前了,想破土而出是不可能的。

    萬般無奈,他隻好爬着去尋出路。

    下面的空隙大小,爬到後來幾乎被夾住了,進退兩難,這讓他萬分焦急。

    他擡頭欲上看,一把刀突地架到他脖子上,冷森森的,讓他打了一個冷戰。

     “想死想活?”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吳暢說:“死好還是活好呢?” “那你不妨試一下。

    ”刀光一閃,鋒利的刀向吳暢的脖子砍去。

    吳暢吓壞了,可閃躲已來不及了。

    他“啊呀”一聲,血光并濺…… 在瞬間,他想起許多事,可沒有什麼能幫他不思念慕容素,而她想念他嗎? ※※※ 吳暢體會了不少痛苦,這一次更絕。

    而江湖中卻并非他一人不幸,薛龍的日了也不好過。

    他早已知道中律門不存在了,而常娴也沒有找到。

    幾個月來,他東闖西蕩,一要躲着王碧玉,還要找尋常娴,心中苦不堪言。

     他原以為兒女之情是可以放下的,不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自從受了王碧玉的刺激之後,他更思念常娴了。

    他一切都可以放下,唯有常娴不可忘。

    他在江湖中遊蕩,心裡想着别的。

    這天,他一看到一篇告示,要人去認女屍。

    他便想湊個熱鬧。

    順着街走了沒有多遠,一個老叫化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正欲喝斥叫化子離去,老叫化子忽道:“你不想找人嗎?”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要找人的?” “這個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你要找人。

    ”” 薛龍看了他幾眼,冷然問:“你想幹什麼?” 叫化子笑道:“有人要找你,讓我告訴你一聲。

    你若想見他,就跟我走。

    ” 薛龍呆了一下,就跟叫化子離去。

     他們左拐右轉來到一座寺院,叫化子先走進去。

    工夫不大,叫化子出來一招手,薛龍進了一間禅房,赫然看見了他的父親。

     他喉頭一熱,差一點落下淚來。

    薛不凡連忙止住了他:“傻孩子,用不着傷心,大丈夫應當成者為王,敗亦不餒。

    中律門不存在了,我反而更自在了。

    它是本錢,也是累贅,還是毀了好。

    ” 薛龍不能理解父親的心情,沉默無言。

     父子倆靜對了一會兒。

    薛龍道:“你就這麼認了?” 薛不凡搖頭笑道:“沒這麼便宜的事,若不聲不響地就這麼算完了,那我幹什麼去呢。

    ” “你要報仇?” “當然。

    不除去姓吳的小子,我還有快樂嗎?” 薛龍有些擔心地說:“你能行嗎?” 薛不凡自信地笑道:“對付同一個人,我絕不會失敗兩次。

    我有絕妙的辦法。

    ” 薛龍半信半疑,沒有言語。

    他以為父親的自信多半來自美妙的想象,是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