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調虎離山

關燈
“我邵安波其實也是庸脂俗粉,天下所有女孩子過不了的那一關,我也過不了。

    ” 她忽然奇怪自己為何把真心事輕易地告訴這個陌生的老人?他既不慈祥如祖父,也不像是能了解女孩子情懷的那一類人。

     程天仇果然摸不着頭腦,問道:“哦!是哪一關?” “唉!不說也罷!”邵安波避開這個問題:“程老前輩,我準備好啦!” 程天仇搖搖頭,訝疑地道:“你好像甚有把握,一直迫我出手,你可知我是誰?” “您老是昔年天下無敵高手之一,我哪有把握?” “這樣說來,你是不怕死?” “可以這樣說吧!”她的聲音有點含糊飄忽。

     是的,她隻是想逃避這惱人的塵世而已,從前她活得好好的,那是因為她堅決的關閉起心扉,不曾得也不曾失,而現在,她雖然無所謂得失,但她卻隐隐向往一些什麼,而又知道好像沒法子獲得似的。

     程天仇舉起雙拐,身子一聳,躍出涼亭,他用左拐撐住肋下,便站得淵滓嶽峙,雙腳卻仍作盤坐姿勢。

     即使是遠觀之人,都看得出這個老人是個極厲害之輩,每個人的心都抽得緊緊的。

     無雙飛仙邵安波掣出了寒水虹,刹那間寒氣潮湧,拉開架式,姿勢十分美妙。

     這正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程天仇暗自搖頭,真正長江後浪推前浪,這麼年輕美貌的女孩子,居然已可跻身于武林頂尖高手之列。

    假如不是有過沈陵的例子,他恐怕不肯相信這是事實呢! “老前輩,我要放肆得罪了!”邵安波沉靜地說。

     話聲方歇,劍上透出的寒氣,比平時強烈數倍,這是她明知必死,而激發出來的無畏厲氣。

     程天仇絲毫不敢大意,揮拐迎頭劈去,拐上湧出的勁流,重如山嶽。

     邵安波身上的衣服,貼體勁風拂得獵獵作響,呈現出起伏有緻的曲線,但她卻站得穩穩的,不曾被勁流迫退。

     她冷叱一聲,劍化長虹,掣掃當頭落下的拐杖。

     劍拐相觸,發出一聲脆響,程天仇退了一步,面色十分凝重。

     邵安波雖然屹立未退,可是敵拐勢厲沉重,使她手腕酸麻。

    最可驚的是對方拐力在剛猛中含有靈巧的變化,在極細微的震動中,巧施“粘”宇訣,把她寒水虹削鐵如泥的威力輕輕化解了,拐杖絲毫無損。

     邵安波感到對方的武功實在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看來今日勢難逃過劫難,她并不感到有什麼遺憾,反正在這世上,無牽無挂,沒有傷悲,也沒有懷念。

     程天仇拐發如風,一連七八招,奇詭變幻,使人難測其妙。

     這幾拐可把邵安波迫得連連後退,她用盡全心,催發玄功,以綿密的森森劍網圍繞全身,仍然無法遏阻住對方淩厲的攻勢。

     秋雲和冷月兩婢,自小随侍邵安波,對她的情況最為了解。

     她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陷于這等苦戰中,長此下去,有守無攻,甚至連守也守得十分艱苦,勢非敗亡不可。

     她們都大為色變,對望一眼,拔出長劍,奔向鬥場。

     兩女的造詣,已是武林中不可多見的高手,隻要稍稍阻滞程天仇的攻勢,小姐就有機會出手反擊了。

     她們都是抱着這個心思,對本身的安危,根本沒有考慮到。

     多少年來春花秋月,芳華空度。

    她們也和邵安波一樣,有着空閨冷落寂寞之感,歲數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可是天下的英雄人物見得多了,王公貴人算不了什麼,那些凡夫俗子,如何能委身下嫁?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她們這種想法已不是一朝一夕,直到沈陵忽然自京師銷聲匿迹,好像從地上消失了一般,就更令她們心灰意冷。

     多少年來惟一打動小姐芳心的男人,卻像彗星一現。

    啊!希望已破滅,她們亦無所依歸,雖說還未到了捐棄生命的地步,可是生命不必留戀,卻是無可懷疑的了。

     兩人的長劍,透出拼命一死的慘烈之氣,身劍合一,投入雷霆萬鈞的拐網中。

     就在兩女的長劍快要觸及綿密的拐網,千鈞之際…… “冷月、秋雲,丢劍速退!程老哥住手!”如雷的喝聲及時傳來。

     同一刹那,淡淡的流光射到。

     是沈陵,來勢有如電光流火,破空疾射而來。

     人與刀融為一體,太快了,難以看到實影,反正就像如虛似幻的光影,排空馭電而至。

     “我的天!”奉令躲在灌木叢後計招的杜心求,駭然驚叫:“禦刀飛行的地行仙!那…… 那是什麼人?” 人影乍合,刀劍光華和拐影,陡然進爆。

     兩支劍頓時碎裂成屑,像鐵雨般灑落地面,一支拐杖與半截刀身,同時飛上半空,然後掉落在排水溝中。

     人影乍現,秋雲、冷月兩女摔落在路側曠地上,滾了兩匝才爬起,滿面盡是驚怖之色。

     邵安波被迸爆的勁流逼得連連後退,最後乏力地靠在涼亭的支柱上,寒水虹垂在身側,香汗淋漓,不停喘息。

     程天仇白發蓬亂,形如厲鬼,雙手支地半坐半躺在官道上,左肋下的那支拐杖,插在三尺外的地上,入土盈尺。

     沈陵趕忙扔掉手中的半截緬刀,拔回插在土中的拐杖,并扶起程天仇。

     “程老哥,小弟情急出手,務請恕罪!”沈陵歉然說。

     “恕罪個鬼!”程天仇苦笑接過拐杖支在左肋:“要不是我及時收勁得快,這條老命準得完蛋,喂!她們不是你的死對頭麼?你為何反而出聲喝阻?” “不,邵仙子一直是小弟的朋友,何況她已辭去東廠職務,更不算是敵人啦!” 程天仇“哦”了一聲,道:“你不是說要遲些日子再南下的麼?為何這麼快就趕到這兒來……” 沈陵道:“我突然想到東廠耳目遍布,而你老哥的相貌又易引人注目,深怕荊若天聞訊率領大批高手趕來攔截,所以暗中趕來看看……” 他彎身拾起那支拐杖,遞給程天仇,壓低聲音道:“前面十裡之地就是宛平府,你最好在宛平乘船改走水路,以免暴露行迹。

    ” 此刻,四名白衣小婢已扶起秋雲、冷月,偕同杜心求等人退到邵安波身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陵和程天仇身上,人人面泛驚疑之色。

     “好!我聽你的,這就上路。

    ”程天仇瞥了滿臉驚疑之色的邵安波一眼,滿含深意地說: “那個女孩子的确不錯,不要輕易放手!” 他向邵安波等人,揚了揚拐,算是打招呼,雙拐一點,騰身疾射而去,像是禦風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