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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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來。

    不久之後,他的锺馗終於畫得能叫老師誇贊了。

     張興平時最恨财大氣粗的台商,但對這個台灣來的年輕人算是寵愛有加。

    稱贊他有藝術才分,沒事會邀他上家裡喝兩杯杜康,聊一聊天。

    由於兩個人的生命經驗沒有太多交集,多半是張興痛切陳辭的談他的文革經驗,張靜談他在台北與東京的生活點滴。

     「老弟,你也姓張,我也姓張,乾脆我認你這個弟弟好了,你意下如何?」 兩杯酒下肚,張興這樣提議。

     張靜笑了笑尚未發言,張興的大女兒張因因在身後發出抗議:「我才不依呢?他那個年紀——你若認他當弟弟,我和妹妹不是得叫他叔叔了嗎?」 「那有什麼關系?」 張興不明究理。

    隻見女兒說完話羞紅了臉,閃到屋後去了。

     「女大不中留。

    」張太太一邊忙著炒花生米,一邊笑眼盈盈的補上了這句話。

     張靜在上海這些日子以來,蒙張興家照顧,至少有了日常往來的對象,張家一家都學藝術:張太太在學校裡教戲劇,大女兒張因因也學畫,是美術學院的高材生:小女兒則是學聲樂的,練就清脆的好歌喉。

     張因因對他的好感,他不是不知道,但總當她小妹妹看。

    盡管十九歲的張因因已經出落得嬌豔大方,有江南佳麗小巧的鵝蛋臉兒與水蛇腰,還有掩不住的媚态。

     他的公司就在附近為他租了一層具現代化設備的房子。

    一個人住三房二廳,很是寬敞,張因因第一次來參觀時,羨慕得不得了: 「張大哥,你這裡真是人間天堂。

    」 他很驚訝,這個學藝術的女孩子竟将人間天堂這個詞彙用在這間他看來平凡無奇的小房子上。

    想了一陣他才明白,她這樣說也不無道理:張興家在上海已經屬於收入過得去的高知識分子家庭了,卻得擠在破敗陋巷中,和鄰居雞犬相聞。

     生活在那麼筒陋的環境中,還能從事藝術創作,實在不是簡單的事,必須很有想像力才行。

     由於空房間多,張靜将其中一間辟為畫室,各式道具齊全。

    張因因在畫室中盤旋不肯去,兜了很久,鼓起勇氣開口問: 「張大哥,你的畫室可不可以偶爾借我一用?」 「當然可以,」他回答得很乾脆,但也很明确的加上了但書,「不過你得先徵詢你父親的同意。

    」 「用你的畫室為什麼得他同意?」張因因不解的問。

     「因為他是我的老師,而你是他的女兒。

    」他其實隻想證明自己别無其他歪主意。

     張因因最後還是請了父命來。

    「他說,隻要不打擾你就可以。

    我來這裡不會打擾你吧。

    」 「我不在的時候,你随時可以來。

    」張靜把鑰匙交給了因因。

    他想,既是孤男寡女,總還是得避嫌,在大陸,莫須有的罪名特别多,還是請她在他上班時間時來比較好。

     張因因是個體貼的女孩子。

    隻要她來過,他便會發現自己的房子有些改變。

    有時冰箱裡多了水果,有時髒衣服全部洗乾淨了,有時零亂的書籍被重新歸位,沒洗的畫筆又恢複了清潔。

    總而言之,她維持了他窗明幾淨的生活。

     女孩子這樣對他,豈會沒有深情厚意? 不過張靜還是把她當妹妹看。

    他會對她說,「哪天要是簽證沒問題,我帶你到台北玩,你一定會喜歡那個城市。

    」 「比上海大嗎?」 「沒有。

    但是比上海繁華。

    一直到深夜兩三點,女孩子還能在街上買到衣服。

    」 說者無心,但他的話在張因因心中畫了一個華麗的假象。

    張因因曾經告訴妹妹,她非張大哥不嫁,而張柔柔便把這句話告訴母親;張太太的嘴自然也不能閑著,馬上把它傳播給自己的丈夫。

     「原來這個女孩子在打這種算盤,我竟看不出來。

    」張興以哈哈大笑來表示自己沒有異議,「就不知道張先生喜不喜歡咱家閨女呢?」 「女兒年紀還小,還很容易變的。

    」張太太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心底已經把張靜當成了理想女婿,「不過這位張先生人挺不錯,很實在,不像我們這裡有些年輕人,十分滑頭。

    」 大家似乎都不反對,年輕美麗的張因因也就繼續織夢下去。

    在張靜不在家的時候,她在那三房兩廳裡以一個主管大權的主婦自居,快樂的在裡頭作畫、打掃、布置房屋。

    所以當一個陌生女子帶著狐疑的眼神出現在門口時,敏感的張因因馬上變成一隻刺猬,長滿了刺,強硬的對待她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