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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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愉悅,但腦子裡一片昏亂……就在她理不出思緒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她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重重的震了一下,仿佛四面的空間都向她靠攏,把她擠壓得透不過氣來……然後,她失去了知覺—— 「張靜,張靜……」 置身在黑暗中,仿佛在陽光永遠照不進來的水域裡,身子輕如蜉蝣,完全不聽指揮,她忘記了一切,隻知道自己必須掙紮,掙紮,為了見他—— 怎麼會這樣呢?她呻吟著,但幽邃的空間中無人回答。

     「我要見他——」 現實世界的她微弱的吐出一句話。

     「慧安、慧安,醒了嗎?」坐在床畔的是她焦急的母親。

     「我……我要接他。

    」 龔慧安近乎無意識的重覆同樣的話語。

    她睜開眼,已是第三天的夜晚,在四周死白的醫院裡,隻有母親和地。

     她想坐起身來,卻被許許多多插在身上的管線牽住,渾身疼痛,難以忍受。

     「張靜呢?」她問母親。

     「你是去機場接他的嗎?」龔太太歎了一口氣,「唉,孩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受這麼多的苦……」 「我怎麼了?」 龔慧安摸摸自己一片熱辣的右臉。

    她摸到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你多歇會兒,慧安,醫生說你有腦震蕩現象——躺著,不要亂動。

    」 龔慧安顧不得自己的痛,焦急的嚷著:「那張靜呢,張靜呢?」 龔太太又沈沈的歎了一口氣,想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慧安,等你好了,我們可以透過很多管道找他——」 她十分十分的絕望。

    為什麼命運故意這樣捉弄她呢?她沒有時間想太多,又昏昏沈沈的陷人黑暗的世界。

     張靜在機場等了三個小時,不知怎麼,他隻感覺胸口越來越緊悶,脾氣也越來越焦躁。

    龔慧安曾回信,一定會來接他——那封信還在他的公事包裡。

    她忘了嗎?還是故意整他?還是…… 他等得不耐煩,隻好撚熄最後一根煙,自己提了行囊回公司報到。

     等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尤其當你在等最心愛的人的時候。

    秒針每向前移動一格,都像抽油井以巨大的探索管往心髒裡挖一樣。

    那種痛苦隻要等過愛人的人都曉得,萬一等待落空,那種感覺,比世界末日即将到來還糟。

     他該不該先打電話給龔慧安呢? 盡管身體上十分疲倦,這個問題卻使他難以合眼休息。

    打電話本身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隻消以手指輕輕按下幾個号碼,但他擔心的卻是背後那一團龐大的黑影:他和她的感情是不是又有了變數?他仍是一個大男人,無法忍受驟然被拒絕的難堪。

    在那簡短的信中,他已明白表示他要回來,且希望第一眼看到她,她為什麼不見人影? 張靜還是撥了電話。

     剌耳的聲音一聲接一聲響起,沒有人接。

    他不知道,當晚龔家所有的人都在醫院,而龔慧安必須勇敢的度過她生命中艱難的一夜。

     「算了,算了。

    」 等不到人的滋味很難受,他像一盆熱炭,忽而被潑下了一大盆冷水,火熄了,然後就是鑽心鑽肺的冷。

     公司給他一個任務,到上海。

    那邊台資日多,糾紛也不斷,以法為務的人也須應潮流去開疆拓土。

     他同意了。

    不到一個星期就得動身。

     龔慧安一直在跟圍繞她的許多黑影掙紮,在冗長的昏睡中,她自顧不暇,怎麼知道他正焦急的喚她呢? 到了第五天,她的意識才稍稍清醒了。

    她已領悟一件事: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見他!她的右臉因車禍血肉模糊,一定得進行整型手術。

     「是不是要我幫你找到張靜,叫他來看你?」她的母親問。

     龔慧安隻是一味的搖頭、又搖頭,毫不思索的否絕了一切。

    她仍是一個很驕傲的女人,在所愛的人面前,她必須維護自己的美麗和自尊。

    甯可受等待的煎熬,絕不示弱。

     「孩子,你何苦呢?」 「我不要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