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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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現一種怪異的微笑。

     「你有資格諷刺我嗎?」張靜多年的不滿在頃刻間無可抑制的奔瀉出來,「你自己呢?你在美國到底又跟了多少個男人?你簡直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因為你那勢利眼的爸爸不喜歡我,你就可以去嫁别人嗎?」 她氣得發抖,「請你不要在見面的第一天就用這種方式傷害我,你卑鄙下流!我我老早就知道,你的床上每天可以躺一個不同的女人!」 「你說什麼?」他急怒攻心,手一揮,辣辣的一個巴掌貼在她的臉龐上,「你一點反省能力都沒有,隻會攻擊别人,你回家做千金小姐好了!」 她的心刹那間冷了下來,奸像有人跟她宣告世界末日就在今天晚上一樣。

    她起來穿好衣服。

     正在扣最後一顆扣子時,張靜又對她吼叫:「你又想一甩頭走了?哪一天你才會改掉這種無情無義的習慣?」 「你還不是一樣,一甩頭就走,然後一點音訊也沒有!」 想起舊恨,她的心一樣血淚斑斑。

     砰!她合上房門。

     每一次相聚,愛恨交織;每一次分離,都仿佛永遠不會再見。

     兩個人不曾挽留對方,因為他們都不會低頭,不肯屈就去抱住對方的一條腿。

     她走了之後又失眠一夜。

     第二天清晨她又按了張靜的門鈴。

     他打開門,看見是她,心中十分訝異。

    她竟然示了弱。

     龔慧安沒有說話,隻是撲向前去,把頭埋進他溫暖的胸膛中。

     「我不要離開你。

    」 其實這一夜他也沒睡,他全心挂念著她,隻是不知道去哪裡尋找她的蹤影。

     「慧安,你像一隻鳥,任性的鳥,但是我并不是一個籠子,所以關不住你。

    」他說,「可是我愛你,真的,我絕對愛你。

    」 「我知道,可是你更愛你自己。

    」 「嗯,你這樣說沒錯。

    」他思索,「我也知道。

    」 「你也像一隻鳥。

    」 她撫摸著他的睑頰,「我們可以忘記過去種種而在一起嗎?」 「過去容易忘記,可是将來很難說,」他将她摟在懷中,「現在什麼都别說,好下好?無論如何,我真心愛你。

    」 之後是冗長的沈默。

     這一個夜裡,他們很理智決定了一件事情。

    為了天長地久,他們必須有迥異於常人的相處方式。

     每一年相見一次。

     在美麗的異國相見,每一年約一個新的地點。

     就選在六月六日這一天。

    日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隻是一種約定,一個兩個人之間的符号。

     也許是那個夜晚月白風清,使他們倆都恢複了理智與冷靜。

     「我們在一起,唉,就目前來說,下場一定不好,與其熱烈吵翻分手,真不如這樣冷靜相處」張靜說。

     多夜思念,一夜失眠,龔慧安也思索了許許多多,她同意,就現在兩個人的狀況而言,能夠相戀,卻不能白頭。

     盡管他們都希望天長地久。

     「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 「如果真的不能來」 龔慧安偏頭問。

     「那麼,我們其中一人可以等到太陽掉進地平線為止。

    雙方不得有怨言。

    」 龔慧安和他膩了一個禮拜。

    這一個禮拜之間,他們如膠似漆,但也不免熱吵,也許彼此明白,再相聚并沒有太久——兩人遲早會分開去走各自生命的長路,那是誰也不能幫誰的,所以很快的和好。

     直到龔慧安震怒的父親在報紙上大登尋人敔示,他們才分開。

     她必須回去,因為她的家族、她的父親之故,也因為她明白她目前必須這樣做,才能保有她的愛情。

    可是龔慧安的腳步不再軟弱,她的臉龐多了一層美麗的神釆。

     心中有了希望。

     希望在未來。

     等他們兩個人在接受種種現實考驗、磨鈍了棱角,等他們兩人都學會不再彼此傷害、不再見異思遷。

     第二年六月六日,他們約在巴黎、凱旋門,日落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