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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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們身邊,他笑著牽住筱昭的手往樓下走,我隻好把門關上,跟随在他們身後回房間。

     一進到房間,我便聽到手機在響,溫天丞在浴室喊:「婷婷,你先幫我接電話。

    」 「噢!」我去拿手機并接通,「喂?」 「婷婷!」那驚喜的聲音令我訝異,「我是大媽,婷婷,你有在聽嗎?」 「有。

    」我回答大媽的問話。

    思索了一下,才明白這通電話是從公司轉接過來的。

    因為我留給家裡的是公司的電話溫天丞私人的專線,而為了怕家人找我,溫天丞每天隻要離開公司,便會把電話轉接到他的手機上。

     「婷婷,自從你去上班,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大媽知道你不喜歡打電話,但你媽和大媽可想死你了,你什麼時候回家來讓大媽和你媽看看?對了,下星期六你爸要提早過六十五歲生日,你請個假回來為他祝壽好不好?」 「嗯。

    」我輕聲允諾。

    大媽繼續發表關心我的台詞,從照顧身體開始,到日常生活的瑣事,她全部都叮咛了一遍,才在大哥催促吃飯的聲音下,依依不舍地挂上電話。

     「誰打來的?」溫天丞洗好澡,站在浴室門口,拿著毛巾擦頭。

     「我大媽,下星期六我爸爸要過生日,她希望我回家。

    」我簡明扼要的回答。

     「那——」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我一定要放人回去羅!」他有點無奈地回應。

     我不說話的點點頭,表示我勢必回去的意見。

     「既然這樣,我們那天的課程你就提早修改一下,看要怎麼做先告訴我,我可以獨自一個人陪筱昭做的。

    不過——你又得欠我一次了,是不是呢?MySweet!」他走到我面前,低頭掠取一個吻。

    「你先和筱昭去洗澡,我下樓看看玉嬸是不是把晚餐準備好了。

    其他的事我們待會兒晚餐的時候再說。

    」他邊說邊走到衣櫃前拿出外衣穿上。

     我歪著頭想了一下,「好吧,待會兒再談。

    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先告訴你。

    這個禮拜天我要回家看我媽媽。

    」說完之後,我不管他的瞪視,快速地拉著筱昭走進浴室,洗我們的貴妃浴。

     *** 如果事情能夠「早知道」就好了,因為如此一來,我一定不會跟溫天丞堅持回家看媽媽一事。

    但現在反悔似乎太遲了,我已經被困在這裡了,而溫天丞和筱昭也在送我回到門口時,便轉往台北縣郊的俱樂部了。

     「婷婷,你爸爸在和你說話,你有在聽嗎?」大媽好心地提醒我。

     微點著頭,是我的回答。

     「有你不會回答嗎?」爸爸氣惱地吼我,「也不會吭一聲,若讓别人看見了,還真以為我養了一個啞巴女兒。

    」 這是我們父女每次見面時都會出現的對話,二十幾年來對話不曾改變,心情更是沉重,分離的時間和空間似乎無法改變這種僵硬的親情,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容許這樣的親情存在,而對于這一切,我就是無能為力。

     「阿傑——」大媽氣急敗壞的阻止爸爸,「婷婷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仇人,你幹嘛每次見面都用這種态度對待她呢?女娃兒安靜、溫馴不好嗎?為什麼你老是要這麼粗聲粗氣地對她說話?她一定是被你吓得不敢出聲,才會你在時總是一句話也不說。

    」 大媽為我大抱不平。

    事實上,在我成長的歲月裡,大媽忙娉娉的事多,但她也不忘關照我,隻要我開口要求的事,她從沒有搖頭說不過,雖然截至目前為止,我也隻要求過一件事,但她真的沒有拒絕我。

     「我哪有大聲……是她……」 「爸,你這種音量不大聲,隻是整個天母社區的住戶都聽到你的話而已。

    」娉娉和她的丈夫走進來,她手中的嬰兒也哇哇大哭。

    「你看,連寶寶都被你吓哭了,還說不大聲?」 今天是她寶寶滿月的日子,爸爸想見他第一個外孫,但礙于姊夫沒有開口邀請,他隻好在家等待娉娉他們自己登門拜訪。

     娉娉的丈夫是爸爸挑選的女婿,他叫蕭裕凱,是寶麗生化股份有限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大娉娉十五歲。

    因為爸爸的關系,娉娉當年沒有機會和溫天丞交往,她在二十歲時聽從爸爸的安排和姊夫相親,大學畢業那年立即嫁過去當少奶奶,之後就忙著做傳宗接代的工具。

     不過不知是不是上天怕他們婚姻太單調,兩人婚後十來年一直沒有孩子。

    兩個人都去醫院檢查了數次,中醫、密醫、西醫找了好多間,始終沒有什麼效果,雖然後來查出是姊夫的問題——精子數量太少、活動力太弱所緻,但為人媳婦的她還是為此吃了婆婆好些苦。

    如今總算雨過天青,讓我也為她終于可以解除這多年的壓力感到高興。

     隻是我真的不明白,似乎不管傳統、不傳統的思想,自古以來婦女就是跳脫不了傳宗接代的桎梧。

    綁死在女人身上的結,解來解去還是繞在這個問題上,令我不禁懷疑,上帝給予女人的生命,就是要女人這樣白白糟蹋嗎, 當然,不解的答案還是不解,怎麼想都是徒勞。

    我又回神聽著爸爸要我去相親一事。

     「你到底去不去?今天你若不給我個答案,休想我會讓你再去上班。

    」爸爸對我下了最後通牒。

     「不去!」我直截了當的回絕,若不是看到他額頭的青筋充血腫大,擔心他會氣得腦充血,我倒想掉頭就走。

     「你……你膽敢再說一次,我……你以後就别回來。

    」 爸爸氣過頭的口不擇言令我更加不解,就算是冷淡的父女之情,也是二十幾年的骨肉親情,難道這些感情抵不過一個陌生人的相親嗎? 在場的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爸爸和我,無奈的我隻好苦笑起身,拿著皮包往外走。

     「婷婷,你……你要去哪裡?」媽媽擔心地喊住我。

     我一直走到門口才轉頭回答:「既然沒資格站在這裡,不離開還要人趕嗎?」我沒有回頭看他們的表情,看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又何苦讓自己再受一次傷呢? 「婷……阿傑……你到底怎麼搞的?婷婷是你的女兒,不相親就不相親,有什麼好值得大呼小叫的,還居然氣得趕我女兒?你……婷婷,别走。

    有什麽事大媽讓你靠,你别理那個老頑固。

    」 大媽跑來拉住被大哥攔在門口的我,看她心急和心疼的模樣,有時候我會有一種錯覺,以為她才是我真正的媽媽。

    這時我又看向依舊坐在沙發上愁苦的母親,唉!她對爸爸的柔順,令她不敢反抗爸爸的命令,這不是我早就知道的嗎?我又該癡心妄想什麼呢?不過這幾年,她偶爾還是對我有一些照顧,我該滿足了才是。

     揮掉腦袋裡的雜思,我穿上鞋子打算離開。

     對于我的堅持,大媽朝大哥使個眼色,要他去說服爸爸收回那句氣話。

     然而我并不氣爸爸說的話,我知道他有口無心,打從話一出口,後悔便從他的表情和眼神流露出來,隻是尊嚴和面子讓他無法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我明白他的心情,隻不過我的尊嚴也令我開不了口說自己不在意,所以——僵持是我們父女唯一能做的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從外頭進門的大哥一臉霧水地問。

     「還不是爸啦,他要婷婷去相親,婷婷才說不要,他就趕婷婷出這個家,這……不去相親不過是件小事嘛,幹嘛說出這種絕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