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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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人一生中的那些愛的記憶—— 一室陽光燦然,但熱鬧得和他那麼不相幹。

    隻是這樣的明亮,仿佛讓他重新穿越時空隧道,霎時又回到生命中某些最燦爛的片斷。

     那張青春笑顔、溫柔的芳華占據他的心扉。

     種種溫馨片斷、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重回夢中将他的思緒圍繞。

     一颦、一笑,片言、隻字;一遍一遍溫習,毫不費力。

    原來它們這些年來原就不曾離開他心裡。

     原來走過這一生,最後他所剩的也就隻有這些東西。

     近乎尖銳的刺痛!但仍小心翼翼地呵護那些生命中的愛的記憶。

     想來揚波是不能明白的,連年輕時的自己也不曾明白。

    若是人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怎麼都會更謹慎些吧?再多做些努力、再多做些什麼,不緻失去了生命中的寶貝後空得惆怅…… 一生的課題。

    然而他扛走這一遭,交出的卻是一張考砸了的成績單。

     ※※※※※ 校花垮着一張臉進門,陶兒看他臉色不對,也不敢作弄他了。

    破天荒請他喝橘子汁,說有益他美化一下面部表情。

    “你掃黃不小心掃到地雷啦?我沒說!”她無辜地忙擺手。

    “什麼都沒說!我是良民,最怕警察了!” 揚波還窩在床上睡回籠覺。

    聽到他來,眼睛是睜着的。

    “我猜猜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賓果’到了?不然就是被畢慧三振出局!” 校花的心情簡直是癱趴在谷底,衰頹不振!他揉揉已有好幾層黑眼圈和眼袋的疲憊熊貓眼。

    “我完了!” “完蛋?不可能。

    我看你這個月可以加領不少獎金,你最近不是抓‘蟲’抓得嘎嘎叫?” 他單刀直入。

    “阿波,畢慧到底患了什麼病?” 揚波眼一瞪直,盯着頭頂上的天花闆。

    “你不會去問她?是你愛她,你又不愛我,來問我幹嘛?” “她要我來問你。

    你說沒關系,我什麼打擊都能承受。

    她為什麼說自己随時有生命危險?是不是絕症?” “神經性關節炎。

    ” 校花的眼睜如銅鈴。

    “那是什麼東西?” “一種莫名其妙先天帶來的疾病,患者随時都有半身癱瘓的可能。

    所以她不能讓自己很勞累,每天都要定時做按摩、放松肌肉、注意飲食、定期赴檢,這病沒有任何警訊或症狀,說發作就發作。

    畢慧一直有心理準備,她也不要自己将來癱瘓了變成别人的負擔,所以她身邊随時準備着P劑——一種含劇毒的膠囊——沒錯,像武俠劇裡演的一樣,這事并沒有多少人知道。

    ” “那東西是你給她的?”校花沖動地抓住他的袖子。

     “不是,她自己花錢找人弄來的。

    隻要有錢,還怕買不到東西?”揚波攏攏頭發,下了床。

    “畢慧缺乏安全感的原因不止這個。

    三年前,也就是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患了子宮癌,還好發現得早,用一個子宮換回她的命;不過她總說自己這條命随時要還上帝的,所以再多些什麼病她都不能那麼在意了。

    ” 校花聽得都呆了。

    “我從不知道……那時候我到底在做什麼?” 揚波笑了。

    “在睡覺吧!大概。

    ” “難怪她一直躲我,一直說我們是不可能的。

    ” “畢慧一直對人有恐懼感,對男女感情沒有信心;她小時候就被遺棄,十七歲談戀愛,結果那人傷得她很重,之後她再也懼于真正付出自己的愛情。

    三年來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表示過願意照顧她,還不乏賣口賣房子表示誠意的,畢慧全歇斯底裡把他們一個個打回去。

    她不停地逃,受不了這種壓力。

    對她來說,單純肉體交易輕易一些,沒有任何負擔。

    在她的想法裡,她隻要自己一個人過,直到上天再不借給她時間的那一天。

    她不追憶過去,也不憧憬将來,她不敢奢望,她不多積蓄,存夠了錢就跑去旅行把它花掉,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的此生過得輕松開心。

    你想,在看過小美為情丢掉了小命的壞例子,她還敢去碰感情嗎?” 校花喃喃自語:“她應該告訴我的。

    ” “不要怪她。

    ” “我是心疼她!”他喊道。

    那張黑又粗犷的臉有着異常熾烈的熱情。

    “如果早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怕……我……”驚天動地的,這個粗線條的男人竟然為一個女子泛起淚光。

     “噢!天!别兒女情長吧!”揚波走出小房間,把發洩的自由空間留給他“看美女哭還滿美觀,是享受,大男人哇哇哭……啊!我要跟陶兒去吃飯了!” ※※※※※ 小貂出門到百貨公司添購嬰兒用具一趟回來,神色怪異得可以。

    她筆直進了房間,整個人像木乃伊一樣不動不笑。

    輝煌覺得不對,托熟人代看店,跟了進去。

     小貂看見他,沒頭沒腦說句——“我碰見他了。

    ” 輝煌坐在她面前。

    “誰?” “那個男的!他叫周瑞陽。

    ”她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還哭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

    “我想散步,沒坐計程車,直接提着東西走河堤回來,沒有想到遇見他。

    我們竟然有五六個月沒見面了!”她歇了歇,拿面紙拭了又拭,擤了又擤。

    “劇組到那裡取景,剛收工,他說跟人留下來談點事,所以墊後走。

    ” 輝煌一顆心提到喉嚨口。

    “他有沒有問你寶寶的事?” “我才不告訴他。

    我騙他懷孕才四個多月,我丈夫在開公司,我過得很好。

    ”她忍不住抽抽噎噎。

     “哦。

    你——你們還說什麼嗎?”看她為那個男人傷神傷懷成這模樣,他心裡在歎氣;跟着她的情緒高低起伏。

     “他把金鍊子給我,好粗的一條,足有四五兩重,好像挂狗牌。

    ”她噙着淚噗哧笑了出來,又癟着嘴。

    “他說他心裡一直對我覺得歉疚,我走了之後他才想清我為他做了很多,付出與犧牲更多,他永遠也還不完,隻恨再也找不到我。

    他說可惜身上剛好忘了帶支票,手上的勞力士表也是假貨,隻有用這條金鍊暫作補償,一定要我收下他才安心。

    ” 輝煌喉裡被塞了顆雞蛋。

    “你收了?” “他硬塞,我當然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