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縱 英 豪

關燈
,有的院子前燈熄了,有的院子前燈還在亮着! 這兩扇朱紅的窄門裡,就靜悄悄地聽不到一絲聲息! 關山月到了兩扇窄門前剛一打量,由對面邸檐下一處暗隅裡撲出一條人影,那是個卅剛出頭的的精壯漢子,兩眼有神,打扮利落,一看便知不是庸手等閑人。

     他深深一打量關山月,低低說道:“朋友是……” 關山月道:“我姓關,請看看這個!”随即他一揚手,手裡正握着郭玉龍的信物! 那漢子忙轉恭謹躬下身去:“原來您就是關爺,我有眼無珠……” “好說!”關山月截了口,擡手往兩扇窄門一指,道:“他在裡頭?” 那漢子點了點頭,道:“在,這兒四周都有人,一方面為監視,一方面為……” 關山月道:“我明白,他如今還不是‘南海’的人,可是等他待會兒出來之後就是了,還麻煩各位送他一程!” 那漢子道:“是,關爺,既然蒙爺收用,就是自己弟兄,應該的!” 關山月道:“我先謝謝,裡頭還有些什麼人?” 那漢子道:“除了他那個女人外,就隻有他了!” 關山月點了點頭,道:“請退往原處,我敲門去!” 那漢子應聲躬身,倒縱隐入對面邸檐下! 關山月轉身去舉手敲了門! 一陣砰砰響動之後,好半天才聽得裡頭有一個女人話聲怯怯地問道:“夜這麼深了,誰呀?” 關山月立即應道:“吃公事飯的,開門!” 步履聲近了,一陣門栓輕響,門開了,藉着胡同裡的燈光看,門裡站着個衣衫不整,烏雲蓬松的年輕女人! 看上去她有廿多歲,長得挺不錯,脂粉不施,舉止莊重也很難得,關山月何許人,一眼便看出這女人一臉驚容,而且衣衫是剛解開的,頭發也是剛扯散的! 她怯怯地望着關山月道:“這位爺是……” 關山月道:“你這兒留有客人麼?” 她搖頭說道:“沒有,裡頭就我一個人!” 關山月道:“牢裡走脫了人犯,别讓他躲在你這兒拖累你吃了官司,你閃開,讓我進去各處查查!” 她一驚想說些什麼,關山月三不管地腳已經跨進了門檻,閃身闖了進去! 那女人怕了,匆匆地上了門,忙跟在後頭說道:“這位爺,我這兒真沒有……” 關山月道:“讓我查查有什麼關系,他要是瞞着你躲在你這兒,你不但要被拖累吃官司,弄不好連命都要賠上呢!” 說話間他已穿過那小天井,直奔那半開着門小堂屋。

     等那女人跑進堂屋後,關山月道:“把燈點上,你留在屋裡,讓我到各處看看!” 她留在屋裡,他到處去看看,這就稍能安人的心了,那女的忙把油燈點着,往桌上一放,怯怯地道:“爺,您請吧!” 關山月擡眼一打量,隻見左右各有一間廂房,左邊那間廂房門口垂着布簾,右邊那一間沒有布簾,也沒有門! 關山月明白,左邊這間是住人的,右邊那間則是放東西用的,他不但沒往外走,反而轉身坐了下來! 那女的一怔,一聲“爺”字還沒出門,關山月已然望着她含笑說道:“你這兒真沒留客人麼?” 那女的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真沒有,我怎麼敢騙您……” 關山月笑了笑道:“你這兒也沒來過人?” 那女的道:“沒有,不,有,可是走了,您瞧瞧,夜這麼深了……” 關山月道:“是的,夜深了,也該回去了,你是本地人麼?” 那女的搖頭說道:“不,不是,我是由‘山西’來的,那一年‘山西’遭了旱荒……” 關山月搖頭說道:“遭旱荒,沒收成,那能餓死人,‘八大胡同’裡的這些人,似乎人人都有一段辛酸事……” 那女的低下了頭,道:“說得是呀,爺,要不然誰肯……” 關山月看得出,這個是出身良家,被逼無奈方淪為煙花的可憐女子,當即他截口說道:“姑娘,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是對的,也很難得,能找個英雄豪傑可靠人,不如早些跟他走了吧!” 那女的是個聰明人,她一驚忙道:“爺,您……您說什麼,誰是英雄豪傑可靠人呀!” 關山月擡手指了指垂着簾的那間廂房,含笑說道:“就是房裡的那位呀!” 那女的大驚失色,不錯,她還能鎮定,強笑說道:“爺說笑了,我房裡根本沒有人,又哪來的英雄豪傑,爺要不信,可以進去看看!” 她話聲方落,關山月忽地站了起來,道:“我正有此意!” 那女的鎮定不住了,往後一退伸開了手臂,驚慌地道:“這位爺,您行行好,我房裡真沒有……” 關山月并沒有往前走,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替他瞞了,我不進去,我會請他出來……” 一頓,接道:“人榮兄,讓這位擔驚害怕,你這七尺昂藏須眉何忍?” 那女的翻身便叫:“人榮,你快走,我攔他,你快……” 忽地一聲布簾被挑開了,高人榮白着臉,紅着眼,大步行了出來,那女的大驚叫道:“人榮,你怎麼……” 轉載時請注明此信息:() 高人榮擡手一扒,道:“你閃開,躲不掉的就是躲不掉,來的既然是眼前這位,這就是長了翅膀也走不了了……” 目光一凝,望着關山月道:“關兄,高人榮以往敬你是條漢子,至今方知自己是瞎了眼,來的既然是你,我自知走不掉,也自知難敵三招,我跟你走,可是我求你念在往日相處份上,别難為她,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 那女的突然跪了下來,哭着道:“這位爺,求你行行好,人榮跟我永不忘……” 關山月眉鋒一皺,道:“人榮兄,請你把嫂子扶起來!” 高人榮沒說話,伸手把那女的拉了起來,那女的直哭:“我好苦命啊,我好苦的命啊……” 怎不是?家鄉遭旱荒,家破人亡,離鄉背井,淪落煙花,強顔賣笑已屬命苦,好不容易找一個可靠人,卻又…… 高人榮冷然說道:“别哭,哭沒有用,要怪我當初走錯一步路,也怪你不該碰上我,如今你就是哭斷肝腸也來不及了,從今後别管我的死活,到時,你再找個人……” “不!”那女的哭着搖頭說道:“到這時候你還說這沒良心的話,我不是那種人,我會為你把孩子生下來,把他撫養長大,我是你的人,我為你守一輩子……” 高人榮淚在眼眶裡打轉,臉上掠過悲凄強笑:“也好,我不勉強你,隻記住,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别讓他學武,更别讓他進官府一步,他要是不聽,甯可自己打死他,明白麼?” 那女的哭着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人榮,你放心……” 關山月好生不忍,他沒辦法再聽下去了,對這種人,他天生是硬不起來的軟心腸,當即他淡然說道:“兩位說完了麼?” 高人榮臉色一變,道:“說完了,有什麼好說的,來,請替我铐上!”話落,兩手往前一伸! 這,令得關山月暗挑拇指,他淡然一笑道:“人榮兄,我的意思是,如果二位說完了,那麼你二位請坐下,也請賜我個座位!” 高人榮收回了手,詫異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搖頭說道:“無他,站着腿酸而已!” 關山月也由來會吊人胃口! 高人榮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擡手說道:“身後有椅子,你請坐!”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謝座,二位也請坐!” 他坐了下去,高人榮跟那女的也都詫異地坐了下去! 坐定,關山月望着那女的道:“有茶麼?請大嫂賞一杯!” 那女的沒動,兩眼直愣愣地望着關山月,臉上遍是淚漬! 關山月搖頭說道:“人榮兄,這兒可以暫時算你的家,你我往日交情不惡,我這個不算錯的朋友夜來拜訪?怎好連茶都不給一杯?” 高人榮遲疑了一下,道:“秀芸,去給他倒杯茶去!” 那女的定了定神道:“一天沒生火了,哪來的茶?” 關山月道:“對,我怎忘了,在這種情形下,怎會生火,二位恐怕一天沒吃飯了,又怎麼會有茶,大嫂,那就算了吧!” 高人榮道:“關兄,你本是個爽快人!” 關山月笑道:“人榮兄算是看對了,我正打算爽快地說……” 頓了頓,接道:“人榮兄,你可知道你壞了王爺的大事?” 高人榮一點頭道:“事到如今我不願再瞞,也瞞不了人,我知道,老實說我的本意也就是要壞他的事,既然躲不掉了,我就豁出去了,要剮要砍任他!”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人榮兄,你知道,王爺待你不薄!” 高人榮道:“我自己的身受豈有不知道之理!” 關山月道:“江湖人講究一個受人點滴,報以湧泉,也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人榮兄你怎好以怨報德,這樣對王爺?” 高人榮道:“我承認他對我有恩,待我良厚,可是我早就看穿了他,他這個人陰鸷,險詐,狠毒,我不能把我的一輩子就這麼交給他,我早就打算離開他了!” 關山月道:“那原無可厚非,隻是你不該在臨走之前壞了他的大事,這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高人榮道:“他對我高人榮個人的恩惠如山似海,但那是私,論公我該壞他的大事,社稷易主,河山變色,我大漢民族已經是擡不起頭了,要再讓這麼一個人做了皇上,隻怕……”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人榮兄,你的看法跟一般人一樣,可是你跟一般人一樣也錯了,唯有他這麼個人做了皇上,大漢民族才有擡頭的希望!” 高人榮一怔,道:“這話,我不懂!”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這道理不是一時能想通的,也不是一般人能領悟的,不過人榮兄你該明白你該懂,可惜你沒有去想,所以你做錯了事,你不但壞了王爺的大事,而且把我的一半心血付諸東流,壞了我一半大事!” 高人榮訝然說道:“關兄,你這話……” 關山月搖了搖頭道:“人榮兄不必多問,我如今也沒有那麼多工夫跟你解釋,将來有一天你總會明白的……” 高人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