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訂 良 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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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了! 一條矯捷人影射進了郭玉龍的府裡,他剛在庭院裡落足,那燈光微透的書房裡,便響起了一聲清朗的沉喝:“誰?” 他笑道:“大哥好敏銳的聽覺,是我!” 書房裡一聲輕“哦!”三字驚叫:“是兄弟……” 随即,郭玉龍開門迎了出來:“怎麼這麼晚,快進來,快進來!” 關山月笑了笑,道:“大哥,請恕我個逾越之罪,我不想驚動别人!” 郭玉龍笑道:“行了,你這不是目的已經達到了麼?自己的家還說什麼逾越,進來,進來!” 他永遠是那麼熱絡,誠懇,說着伸手把關山月拉進了書房,一手關上門,然後指着椅子道:“深夜客來茶當酒,你坐着,我倒杯茶給你,你好福氣,剛沏好的一壺濃茶,我還沒喝一口!” 關山月不客氣地坐下了! 郭玉龍倒了一杯香噴噴的熱茶走了過來,把茶往幾上一放,也隔幾坐下,坐下後,他擡眼凝注,道:“兄弟,夜這麼深,你又來個翻牆而進,如果我沒料錯,必然有什麼大事,對不對?” 關山月擡手摸了摸臉,道:“大哥,我的臉色是不是不大好?” 郭玉龍道:“何用看臉色,我剛說的已經夠了!” 關山月淡然一笑,放下了手,道:“大哥,我到傅家去了!” 郭玉龍怔了一怔,道:“你到傅家去幹什麼?” 關山月道:“傅侯家派人送來了年禮,四阿哥沒見他親自來,心裡有點不高興,所以派我回了一份!” 郭玉龍道:“怎麼樣,發生了什麼事?” 關山月遂從頭說起,剛提到那位傅郡主,郭玉龍說了一聲“糟!”然後他接着又說道:“兄弟,她招了你,而你也是準得罪了她,對不對?” 關山月道:“不錯,在她正下不了台的時候,大門外來了胡家二少爺胡玉珠……” 郭玉龍眉鋒一皺,道:“那更要命了,玉珠從來眼高于頂,目空一切,十足脂粉氣濃厚的公子哥兒,他跟玉霜很不錯,可是玉霜嫌他一身脂粉氣,也常逗他,他既來了,玉霜必然挑他,玉珠是經不起挑的,再說在情人面前怎麼樣也得逞逞英雄,這一來怕事要鬧大了!” 關山月道:“他用上了胡家絕學‘翻天印’……” 郭玉龍勃然色變,道:“玉珠他未免太……他怎麼能……” 關山月道:“我本打算用三成真力的‘降魔杵’擋他一擋,你知道,别的對付不了‘翻天印’,我要不用‘降魔杵’,非傷在他手下不可!” 郭玉龍一點頭,道:“我知道,兄弟,你傷了他,把事鬧大了?”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不,大哥,事情還沒那麼糟,可巧這時候從裡面走出了傅侯跟另一位姑娘……” 郭玉龍道:“另一位姑娘?誰?” 關山月道:“胡家的小姑奶奶,飄紅姑娘!” 郭玉龍“哦!”地一聲道:“是飄紅,這是位好姑娘,許久沒見她了,以前她常來走動,自從……她有好一段日子沒來走動了!” 關山月道:“傅侯喝住了胡二少,而且又訓了他一頓……” 郭玉龍點頭說道:“這位是蓋世英豪,當代虎将,撇開那大的一方面不談,他是第二個讓我從心裡佩服的人!”頓了頓,接道:“既然他來了,那準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關山月道:“當時是沒事了,可是更糟的事在後頭……” 郭玉龍忙道:“怎幺了,兄弟?” 關山月道:“有人看出了我那式欲發未發的‘降魔杵’!” 郭玉龍神情一震,道:“誰,兄弟,傅侯?”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不,大哥,胡家的那位小姑奶奶,飄紅姑娘!” 郭玉龍神情一松,微籲大氣,道:“是她呀,那不要緊!” 關山月道:“不要緊?大哥聽聽看要緊不要緊……” 接着,他把胡飄紅邀約,以及景山會面的事由頭至尾說了一遍,當然,他隐瞞了該隐瞞的! 聽畢,郭玉龍皺了眉,搖頭說道:“這可真要命了,令人作難,怎麼偏偏讓她知道那麼多,怎麼偏偏讓她看出了你的底細!” 關山月道:“是的,大哥,換個任何人都行……” 郭玉龍道:“不,兄弟,還好是她……” 關山月道:“不,大哥,換個任何人,那情形絕不會比現在糟!” 郭玉龍道:“那要看怎麼說了,兄弟,換個别人,他根本不會邀約你,當然就更不會留到晚上當面點破你,你自己想想看,哪種情形來的糟?” 關山月呆了一呆,默然未語! 郭玉龍道:“兄弟,你應付得很得體,也對,還有什麼值得你煩惱的?” 關山月苦笑說道:“大哥,以你看,胡家的人有個有回頭之心的麼?” 郭玉龍呆了一呆,瞿然說道:“原來你是為這……兄弟,我了解胡家的每一個,在當年,那還有可能,如今嘛……”搖搖頭,接道:“恐怕不會有一個有回頭之心了!” 關山月道:“就是為這,大哥,你說我該怎麼辦?” 郭玉龍沒說話,他的臉色有點難看,也顯示出他的心情很沉重,半晌,他突然一整臉色,道:“兄弟,我跟胡家也算是親戚,站在這立場,我的希望跟飄紅一樣,我可以跟胡家斷絕往來,甚至不認這門親戚,可是我絕不忍心傷害他們,也絕不能坐視别人傷害他們,這,你懂?” 關山月點頭說道:“我懂,大哥!” 郭玉龍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可是,站在另一個大的立場來說,兄弟,我隻有忍痛!” 關山月悚然動容,道:“大哥,我也懂,你令人敬佩!” 郭玉龍道:“那麼,還有什麼難處?” 關山月道:“大哥,我何以對胡姑娘?” 郭玉龍雙眉一揚,道:“兄弟,你又何以對億萬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關山月神情一震,羞愧地低下了頭! 郭玉龍道:“固然,兄弟,飄紅是一個好姑娘,她的柔情溶化每一塊百煉精鋼,可是在億萬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之中,她究竟是那麼一個,再說,她胡家的人不知回頭,她不應該錯怪誰,我相信她也不會,即使會,你又何必去計較?” 關山月擡頭說道:“謝謝你,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郭玉龍道:“這就對了,兄弟,别忘了大将軍臨歸天前交付給你的任務,那如同他的将令,不能違抗,也不該違抗……” 關山月道:“我知道,大哥!” 郭玉龍神情突然一黯,歎道:“兄弟,我了解飄紅甚于每一個胡家的人,她孤傲清奇,絕不同于一般女兒家,隻怕她心目中隻能放得進去你,也隻怕她已經把你放進了她的心目中,隻是,兄弟,那不可能,你跟她沒緣,想想看,是不是?除非胡家的人個個有回頭之心,無如那……”搖搖頭,住口不言! 郭玉龍目力如神,關山月心情震顫,默然未語! 郭玉龍緩緩說道:“兄弟,心高于天,命薄如紙者比比皆是,自古紅顔多薄命,情勢兩字誤過不少人,拆散過多少有情兒女,這是人力所無可挽救的,你不必如此,也不該如此!” 關山月擡起了頭,唇邊有一抹悲凄笑意,道:“大哥,請再為我談談傅家!” 郭玉龍遲疑了一下,道:“兄弟,關于傅家,他本旗人,各事其主,無可厚非,我奉贈十個字,由你自己決定,那就是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兄弟,自己受點委屈!” 關山月猛然點頭,道:“大哥,我聽你的,可是傅家不會坐視……” 郭玉龍道:“所以我要你受點委屈!” 關山月揚眉說道:“但得義存天地間,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郭玉龍不禁動容,拇指一揚,一聲“好”字還沒有出口,他倏地搖頭而笑,道:“兄弟,你不想驚動别人……” 關山月飛快說道:“怕不行……” 砰然一聲,書房門被撞開了,一陣寒風卷了進來,書房門口愣立着五少燕翔,他瞪大眼睛,道:“喲,關叔是什麼時候來的……” 郭玉龍沉聲喝道:“渾東西,永遠那麼冒失,告訴過你多少次,敲門,敲門,告個進,你不會麼?記不住麼?” 燕翔臉一紅,嗫嚅說道:“爹,您别生氣,下次……” 郭玉龍怒喝說道:“你還想下……” 關山月一笑說道:“大哥何忍?” 郭玉龍一斂威态,怒氣消減地道:“說,什麼事?” 燕翔眨了眨眼睛道:“娘跟姨在作詩,命燕翔來請您去評一評!” 郭玉龍眉鋒一皺,道:“蘭畹就是這樣,芝麻大點事也找我……” 關山月笑道:“大哥,這叫做伉俪情深!” 郭玉龍搖頭失笑,随即一斂笑容,道:“您先回個話,我就來!” 燕翔應了一聲卻沒動! 關山月含笑站起,道:“大哥這不是逐客,我該走了!” 郭玉龍還沒有說話,燕翔那裡已開了口:“爹,娘還說請關叔一起進去!” 郭玉龍與關山月俱是一怔,郭玉龍詫聲說道:“燕翔,你娘他知道你關叔……” 燕翔咧嘴一笑,道:“燕翔碰上了,跟我娘知道有什麼分别?” 郭玉龍又複一怔,随即點頭笑道:“對,一樣,一樣地難纏,兄弟,你既被碰上了,你就别想走,走吧,跟我一起去受罪吧!” 關山月剛想苦笑,入耳兩字“受罪”,他又不禁失笑! 隻聽燕翔說道:“爹,詩,關叔不也懂麼?” “對!”郭玉龍點頭失笑道:“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怎麼忘了跟前這位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的大行家了,燕翔,說你冒失,如今你倒挺細心的!” 燕翔得意地笑了! 郭玉龍轉望關山月道:“兄弟,有你幫場,我可以少受點罪了!” 關山月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麼,燕翔那裡突然又是一句:“爹,您要是放走了關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