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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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自己閱卷似地。

     “我爸媽都沒要求我一定得考上,你憑什麼要我想辦法?”他斜睨着她。

     “憑我陪你考過!我不管,說什麼你也得陪我去,我先跟你說喔——我隻打算考這一次,你要是不陪的話,那你不是永遠欠我一次?我不甘心!”她賴皮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恨不得将他的鐵臂搖斷。

     什麼爛債一筆!有人像她這麼算的嗎? “你發什麼愣啊?說話呀!” “說什麼啊?” “說你會去陪考嘛!” “我——好好好,我陪!我陪!”賠得還不夠慘嗎? 尹仲堯失蹤了。

     六月中旬,畢業典禮過後沒幾天,他就跟幾個同學登山露營去了。

     “仲堯啊!我的兒呀!”尹母已經在家中痛哭流涕一下午了。

     “尹太太,你别再哭了,吉人自有天相,仲堯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陪在一旁的韓母不斷地安慰着,但她心裡也覺得不踏實。

     “這孩子也真是的!像平常一樣去打打球、彈彈吉他的,不是很好嗎?沒事跟人家去登什麼山、露什麼營的幹什麼啊——”尹母拿着手帕邊擦眼淚邊數落。

    “這下好了,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拔到這麼大,大學畢業了呀!他要是就這麼、這麼——你教我怎麼能不難過、不傷心啊……。

    ” 韓母沒能再勸她什麼了,隻能時而拍拍她的肩,時而在屋裡來回踱着步。

     尹父和接到消息從部隊裡趕回來的尹伯堯已經去了派出所,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個人心中的恐懼随之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升,魂飛魄散、六神無主。

    唯一能做的事隻是等待。

     韓彥瑤坐在書桌前,她應該是要專心地準備畢業考的,可是她已無法專心。

     她此刻心中隻惦記着一個人——尹仲堯。

     他會不會就這麼一去不回了?不,不可以的!他不可以這樣丢下她,絕不可以!他怎麼能在将她整顆心占據了之後,又永遠地離開她呢?他真是可惡極了!她小時候,他總是對她若即若離,三分關心,七分嘲弄,教她想不讨厭他都很難。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漸漸不讨厭他了,甚至還有點喜歡他、有點崇拜他、有點依賴他,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就這麼一點一滴地累積,由點而線而面,不知不覺中,把她的一顆心填得滿滿、滿滿的。

     他會回來吧?他還欠她一次,她還等着他陪考呢。

    快點回來吧!她要告訴他,她想讀台大,因為他考上了研究所,她想跟他讀同一所學校。

    她可以為他鬥志高昂,可以為他發憤用功,可以——可以讓他抱她、吻她。

     焦急的淚水自她眼角串串流出,雙手合十,她無語祈求上蒼保佑,保佑尹仲堯乎安歸來。

    末了,她在心中起誓:如果他平安回來,那她長大了之後要嫁給他。

     尹仲堯和同學在山上才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被淅瀝嘩啦的雨聲吵醒,警覺性高的他一躍奔出帳蓬外,隻見大雨如水柱般傾瀉,打得草木東倒西歪,他們所在的周圍頃刻間水流成河。

     “趕快下山!”同學中一人喊着。

     “這附近應該有地方可以躲雨,我看暫時還是不要下山的好。

    雨這麼大,我們離山下又遠,如果硬要下山,難保不會遇上土石坍塌,太冒險了。

    ”尹仲堯冷靜地分析給大家聽。

     “我看就聽仲堯的好了,他說得有道理。

    ” 果然,他們才走了幾步,就已舉步維艱。

    山區不比平地,任何危險的狀況在這樣的豪雨中随時都可能發生。

    路面濕滑,一不小心就會被泥漿沖下山谷,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

     拿着地圖,幾人在一片鉛灰色的周遭摸索着前進的路,湍急的泥漿滾滾直流過他們的腳下,強勁的流勢主導着他們的方向。

    尹仲堯緊咬着牙根,奮力抗拒着,隻恨身邊沒有東西可以幫助他穩住腳步,伸手無一可供支撐的物體,重心稍一不穩便會跌落泥漿。

     他不由更加戰戰兢兢,幸而有強大的意志力支持着他,讓他能數度化險為夷。

     幸好,不遠處終于出現了一間小房子,看起來像是有人居住的,敲了門之後,屋主收留了他們。

     “少年仔,”阿伯操台語問他們:“台風要來了,你們不知道嗎?”他給了每人一杯熱茶,關切道。

     “阿伯,我們從台北出發的時候,沒聽說有台風要來呀。

    ” “對啦,這個台風說來就來,來得好快。

    ” “阿伯,你可以告訴我們怎麼走可以回到大路上嗎?” “大路啊?從我這到大路要走一兩個鐘頭呢,現在在下大雨,不要出去比較安全啦。

    ” “阿伯,可以借你的電話用用嗎?” “電話啊?電話這時不通了啦,連電都沒啦。

    我們這裡隻要一碰上台風,不管大小,一定會斷電的啦!我看要修好也沒那麼快,你們就先待在我這裡,等雨停了才看看啦。

    ” 幾人謝過阿伯。

    阿伯好心地又去煮東西說要給他們吃。

     “看來我們計劃得還是不夠周詳,要不是遇上阿伯,下不下得了山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