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反目不認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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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千毒門一個接待之人。

     在座群豪,每個人的神色中均難掩心頭的沉重,誰都明白這百毒宴宴比鴻門,千毒門用心叵測,由斷魂谷内這陰森、神秘、詭谲的氣氛看來,再加上千毒門主那發柬邀宴的奇突方式,使得每個人的心頭都提高了一份警惕,蒙着一層孤疑不安的陰影…… 谷中雖坐滿了天下群豪,但卻聽不到一絲聲息。

     偶爾一兩聲輕咳,聽來也分外刺耳。

     四下山壁上,分懸十餘盞綠光慘淡的瓜型小燈,照映得十餘丈方圓内毫發可見,但也使這斷魂谷内越顯陰森、神秘、恐怖、詭谲。

     北邙鬼域已夠懾人,何況這鬼域中斷魂谷内高深莫測的千毒門根本之地。

    是以在座的盡管均是當世一流高手,人人眉宇間卻都難掩忐忑不安,而且,這種不安的情緒更随時間的延續而明顯。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月影,一寸一寸地高移。

     斷魂谷中仍是一片死寂,也依然未見千毒門任何一人出現。

     突然一聲輕咳劃破這如死的寂靜,不知是誰沉不住氣發話:“這算哪門子開派大典?什麼待客之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還從未見過今宵這等……” 接着有人怪笑接口道:“說得是,人言北邙鬼多,我卻連鬼影子也末瞧見一個,别說人啦。

    ’’一個蒼老的話聲冷冷說道:“那是你們少見多怪,既來之則安之,嚷個什麼?” 群豪聞言,俱皆默默點頭,先前發話的兩個人似乎也已聽出此人是誰,當下不敢多說,緘口默然。

     于是,陰森、神秘的斷魂谷内,又自陷入一片死寂。

     但是這沉寂很快就又被打破,那是由前方那深邃黝黑的山洞中,透出的一個陰森、冰冷的話聲:“要飯的化子吃遍十方,到底見識高人一等,不過我不相信你蒼老五又能耐得住多久……” 坐于群豪中的九指追魂蒼寅,聞言隻覺老臉一熱,白眉挑處,就待反唇相譏,山洞中那陰森、冰冷話聲卻又嘿嘿笑道:“老化子,且莫妄動肝火,小心中風,月至中天時,本門大典時刻已屆,請各位貴賓稍安毋躁。

    ” 蒼寅雙眉連軒,冷哼一聲,卻未再說什麼。

     就在他冷哼落後不久。

     蓦地一陣陰風拂過,吹礙山壁間的十餘盞瓜型小燈不住晃搖,緊接着斷魂谷中啾啾鬼聲由遠而近,恍似置身地幽冥府,直能令人心腔收縮,頭皮發麻。

     一聲刺耳難聽的高昂怪嘯起處,啾啾鬼聲刹那寂止,那深邃、黝黑的岩洞口外,綠光閃晃,不知何時已自鬼魅般伫立着五個人,五個不帶絲毫活人氣息的人。

     為首的是兩個長發披散、面色慘白、神情木然的黑袍怪人;各掌綠光閃爍,分書招魂、拘魄的瓜型小燈,分立左右。

     立于二黑袍怪人中間的,是一個身材颀長面覆黑紗的青袍人,此人雖然面覆黑紗,難見廬山真面目,但隐隐地卻透着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懾人威力。

     那露在紗孔外的兩隻透着陰鸷狠毒的眸子,顧盼之間傲氣四溢,俨然有不可一世的枭雄之概。

     青袍人身後緊随着兩個裝束怪異,身材瘦小的老者,望之不似中原人物;鹞眼鷹鼻,膚色黝黑,目眶深陷,開合之間碧芒吞吐,一派剽悍,神色木然,絕無一絲感情,直如兩具活僵屍;尤其紮眼之處,是他們四隻細小的手腕之上,各戴着一隻金光燦爛的環狀物體,似金非金,不知為何物打造。

     就這麼五個人,一現身,未盲末動,便立即震懾全場。

     在座群豪無一不是當世一方之雄,但卻沒有一人看清這五個人是怎麼出來的。

    暗道慚愧之餘心頭上那片陰影也随之越見濃重,既然都是當世之雄,自然不難看得出左右執燈兩黑袍怪人一身功力已稱一流,青袍人的功力更是高深莫測,而那兩個裝束怪異活僵屍般的瘦小老者,隻怕功力猶在青袍人之上。

     平靜百年的武林中,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神秘、詭異的千毒門,而且擁有衆多罕見的好手,怎不令在座群豪心情沉重,難蔔禍福? 是以每個人都自心念百轉,一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蓦地狂笑震天,青袍人揚聲發話,聲似狼嚎:“高軒枉駕群英畢集,斷魂谷寸上生輝,千毒門何幸如之?本門開派,驚動了諸位千裡迢迢不遠而來,我這裡先緻謝意。

    ” 舉手環拱,又道:“今宵為本門開派大典,面對先進,不敢鋪張一切從簡,隻要諸位知道今後武林中有區區一個千毒門即可,請諸位莫笑簡陋莫責輕慢。

    奉邀之意,請柬上載之頗詳,我不拟再多做贅言,現在,且容我介紹奉門兩位護法與諸位見面,日後江湖相逢,還望諸位照顧一二……” 一指左後方老者,接道:“這位是本門左護法哈連堂。

    ”再指右後方老者:“這位是本門右護法桑元努。

    ” 聽姓氏,果然不是中原人物,而且群豪之中,誰也沒有聽說過,各人剛于心底升起一絲狐疑。

     青袍人神态驕狂地又陰陰笑道:“這兩個名字諸位也許未曾耳聞,但如果我改稱西域雙殘,諒必諸位就不緻太過陌生了…… “西域雙殘”四字入耳,群豪不由齊齊震動,霍然色變,黑壓壓的人叢中,倏地揚起數聲情難自禁的驚呼。

     這本難怪,西域雙殘生來天閹,身具異禀,不悉師承何人,一身功力卻高深難測,連昔年羅刹教主公孫忌對之都畏懼三分;生性殘酷毒辣,下手向無活口,且喜生啖人腦人心,稱尊西域,威震中原。

    但中原武林僅知雙殘之号而不知姓名;上二十多年前.宇内三聖連袂前往誅除,竟能颉颃百招,仍為遁去,自此深匿唐努烏拉山,不敢再出,如今卻不知怎地竟為這千毒門主網羅而來。

    由此可見,這千毒門主确有其超人之處。

     也許是西域雙殘天生聾啞,盡管群豪神色連變,數起驚呼,雙殘臉上依然死寂陰沉,不現一絲喜怒,更不曾做出任何表示,那樣子,望之令人心寒。

     青袍人目射冷電,得意陰笑道:“本門開派大典,到此即算禮成,謹以粗肴薄酒,略表謝忱。

    ” 說罷,倏揚輕喝:“擺宴。

    ” 喝聲方落斷魂谷内啾啾鬼聲又起,憧憧黑影自谷底暗影中出現.如鬼魅似幽靈,冉冉随風飄來。

     明月冷輝與那慘淡綠光下,但見數十個面色森白、神情木然的黑袍怪人,手捧巨盤穿梭來往于座席之間,個個俱是腳下虛浮高地盈寸,隻看得天下群豪心神俱震,做聲不得。

    下人的功力都已如此,其主修為當必不虛。

     轉瞬間盛宴擺好,那數十個黑袍怪人又自悄然隐入谷底無限陰森的暗影中,這段時間内,群雄竟然誰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每張圓桌上,成梅花狀排放着五個上好精細的白磁盤,盡管上覆盤蓋,但仍難免熱香四溢引人垂涎,卻不知内盛何等山珍海味,美肴佳馐。

     青袍人與西域雙殘共據一席,這一席距離那岩洞口最近,執燈的兩個黑袍怪人則分侍左右垂手而立。

     青袍人提起銀壺,斟滿一杯,然後,舉杯揚笑:“下人們手腳粗魯,有恐怠慢貴賓礙眼惹厭,我已悉予摒退,隻有煩勞各位自己把盞了,淡肴水酒,不成敬意,請!” 主人既做此語,客人自也無話可說,于是各席自行把盞倒酒,可是酒剛出壺,群豪卻不禁心神震動.相顧皺眉。

     原來銀杯中酒色赤紅,較常酒為稠,而且腥膻撲鼻,哪裡是什麼美酒,分明是杯杯的鮮血。

     青袍人看在眼内,劍眉一軒,倏又揚聲大笑:“抱歉!我忘了奉告諸位了,此酒乃雪蟒血釀。

    雪蟒奇珍,舉世難求,我遣人遍尋冰原,曆時半載,方始捕得一條,取血釀酒飨客。

    諸位均是宇内高人,雪蟒血之功用,諒必無不了然,今宵百毒宴中也唯有此物無毒,諸位大可放心一嘗。

    ”話落,舉杯飲盡,含笑落座。

     群豪正自面面相觑,大有難色,突然一聲怪笑,九指追魂蒼寅舉杯站起,肅然揚聲道:“主人盛情,千裡取蟒,休說今宵百毒宴中唯右此物無毒,即使此物毒可穿腸,咱們也要喝個點滴不剩,否則何以對得起主人?老要飯的為表謝意,首先幹了此杯。

    ”豪邁無限地傾杯一飲而盡。

     “壯哉!”另一席上,端木少華桃眉朗笑,擎杯起身,神采飛揚地目注青袍人,道:“多謝主人邀宴盛情,不歸谷端木少華,願步蒼老前輩後塵,飲此一杯。

    ” 難怪不歸谷名震遐迩,端木少華不愧為少年英雄,膽勇過人,競也将一杯腥膻撲鼻的雪蟒血釀喝了個點滴不剩。

     群豪點頭心折,莫不睹感慚愧,陸續起身,紛紛舉杯。

     除了少林羅漢堂的主持大智撣師,武當真武殿主持無非道長,垂目肅然端坐不動以外,其餘群豪俱皆飲盡一杯雪蟒血釀。

     九指追魂剛才那番豪情畢露的話兒,本來就是暗示天下群豪不要對“酒”生怯,示弱于人,青袍人焉有不知之理。

    但他生性陰沉,極具城府,卻故做淡然地目注蒼寅,挑眉輕笑:“多謝蒼大俠維護薄面,現在就請諸位動箸,嘗嘗這些别出心裁的粗肴尚堪入口與否。

    ” 盤蓋啟處熱氣蒸騰芳香逗人,然而,當群豪滿懷好奇的目光投向盤中時,卻更禁不住心神狂震,臉色遭變,毛發驚然,寒意倏遍全身…… 原來,那做梅花般排列的五隻精細白磁盤内,所盛根本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佳看珍馐,而是幾種奇毒無比,形相猙獰兇惡的毒物:清炖蜥蜴、白煮赤鍊蛇、紅燒天蜈、涼拌金尾蠍。

     最後一盤更是駭人聽聞,竟是一顆口鼻宛然的美人蟒首望之如成形嬰兒頭觑,直能令人毛發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