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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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張大了限睛看着渾身繃帶的馥芬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那可怕的樣子令人欲哭無淚。

     『你從哪裡弄來的?』她厲聲質問。

     『她的律師輾轉找到我,他們現在正預備控告撞到她的大貨櫃車,但是打官司要一大筆錢。

    』 『你會幫她打這個官司嗎?』 『不一定。

    』他冷冷地聳了聳肩。

     『既然你還在考慮中,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她恨得咬緊了牙齒。

     『我隻是把她不幸的近況告訴你,但這并不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

    』 『說出你的來意;然後立刻給我滾。

    』 董漢升無可奈何地:『不過容我提醒你,你口口聲聲說這是你的屋子,但其實不是的。

    』 『是不是,用不着你費心!』慧楓冷冷地看他。

     『那很不巧,正好就跟我有關系。

    我才是此地的主人。

    』 慧楓冷笑一聲,董漢升看她是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想欺負她? 『這一季的房屋稅我才繳過。

    』 『那隻是地上的建築物而已,對吧?』 『這塊土地屬於農林局開放林地。

    』 『江小姐,再次容我提醒你,你又弄錯了,這塊土地不屬於農林局。

    』 『我有租約。

    』她皺起了眉頭,董漢升鬧了半天,到底所為何來? 『好吧!也許這地方曾屬於農林局,不過——』董漢升乾咳了一聲,那張對人世充滿了各式貪婪欲望卻不失英俊的面孔得意的看着她:『從上個月開始就屬於我了。

    』 『董先生——』對他的一派胡言,她忍無可忍的動怒了。

     『你不相信?這也該怪有關單位辦理手續太遲緩,否則你早在上個月就該看到通知了。

    』 『什麼通知?』 『請你搬遷的通知。

    』 『胡說!』她嗤之以鼻,『我是現住人,有優先承購權。

    』 『當然,當然!』董漢升頗為贊許的看着她,似乎覺得她比想像中聰明多了!『通知上也會有這一條,隻可惜公開招标時你并不在場。

    我所擁有的,是這整片山,包括這個潭水在内。

    』 慧楓蒼白的臉色一下脹得通紅,這一生中,不論她遇到了什麼,都不曾這樣忿怒過,她警覺到自己被他激得暴怒,但她沒辦法降低她的血壓,白樓是她僅有的财産,也是秦德言留給她最珍貴的東西,而這個董漢升卻不明不白的竄出來。

     『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 『随便你怎麼說,江小姐,我都不會反對!』董漢升悠閑的看着她,似乎十分欣賞:『不過,你如果能發揮一點幽默感的話,那就更好了!』 『什麼意思?』忿怒之火在她眼中燃燒着,她随時都要爆發。

     『我正預備把白樓的土地送給你。

    』 『你不配,滾。

    』她大吼了起來。

     等到她全身的震蕩好不容易停止時,室内空蕩蕩的,董漢升早不知在何時走了。

     老天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竭力地使自己能夠平心靜氣,把董漢升來訪的前因後果想一遍,可是她才接觸到桌上的照片,心一下子又亂了。

     『馥芬?』她的手不斷哆嗦眷拿起照片,滿身繃帶的馥芬正躺在病床上,那無助的樣子使人震驚。

     她驚愕地張開了嘴,正如董漢升說過的,馥芬的律師拿這些照片去打官司一定打得赢,問題是馥芬哪來這一大筆錢? 可憐的馥芬!為什麼?她發出一聲沉痛的問号,難道錯過一次,這一輩子也要跟着錯到底了嗎?她那狼狽的樣子,簡直是生不如死,就算僥幸好了,恐怕也是……慧楓冷冷地打了個哆嗦。

     再回想自己,從荒山遇暴開始,好不容易她在打擊中站了起來,但四周總是充滿不安及懷疑,随時也似乎有着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暗中窺伺着她,若沒她…… 那個富甲一方的董漢升竟然還會觊觎她的白樓,真是太無恥了。

     馥芬臨走時曾一再地警告她:『董漢升是我見過的最無恥之人,你千萬要當心,他想得到你,會不擇一切手段的。

    』 慧楓撩起了長裙的一角,弓起了身子,她發現自己除了怒氣之外,還開始自心中生出了恐懼。

     董漢升的所做所為,就跟他當初強迫馥芬時一樣,但問題是,美女多如過江之鲫,他也予取予求,又為何偏偏對她費這麼多心機? 難道是隻因為秦德言當年愛過她,所以董漢升就不惜一切的想得到她。

     多麼惡劣的遊戲!她打了個冷顫,對竟讓自己陷身於這遊戲中的疏忽感到忿怒。

     可是,她就算是未蔔先知也無濟於事,他巧妙的運用财勢與法律,而她沒有任何憑恃,又如何能與他對抗? 慧楓沒想到今生今世她會來拜訪孫馥芬的父親,而且所帶來的還是個壞消息。

     『孫伯伯,您一定要振作。

    』她不斷勸慰着得到這個噩耗而幾乎崩潰的老人。

    『馥芬現在人事不醒,您是唯一能救她回來的人,如果您不冷靜,她還有什麼希望?』 自地進門後,一直神情委頓的老人聽到她這樣說,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我去美國把她接回來!』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馥芬的不幸,使得這個其實根本還不能算是太老的男人重新活了過來。

     『您是她唯一的希望!』慧楓不忍在這種氣氛中待太久,一等他自悲痛中清醒過來,她就告辭了,同時把馥芬醫院的地址交給他。

     如果董漢升知道他用以要脅她的奸計失敗,一定會怒不可遏,畢竟馥芬還有許多事情都瞞着他。

    她不是他想像中的小傻瓜。

    一開始就不是,而且馥芬能把劣勢扳勝為優勢…… 慢着!慧楓突然全身一慄,馥芬的出事難道不隻是個意外!否則她出事律師不通知家裡,反倒通知董漢升?甚至還拍了齊全的照片! 慧楓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往上湧,她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陷阱中,而且可能很難翻身了。

     董漢升的陰狠毒辣,不但她不了解,就連最懂得他的馥芬都無從預測,而他竟忍了這麼久才發作,重懲背叛他的馥芬,可見得是陰險到了家。

     他會下什麼毒手來對付我呢?慧楓想,就僅是一棟白樓而已? *** 『上來!』一部豪華的勞斯萊斯跟着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等她發現時已經晚了。

    慧楓倒退了一步,瞪視着坐在車中的董漢升,他眯起眼睛,像個獵人般的打量着她。

     她是他的獵物?除了與白樓的淵源,她不像别的女人般順從他,激起了他的興趣。

     現在慧楓從他充滿喜歡錯綜複雜欲望的眼中,看出了他的嗜好。

    他不見得喜歡女人,隻是喜歡在暫時卸下繁重的工作時,脫下文明的外衣,獵捕各式美女。

     慧楓知道要脫身很不容易了,她就是那頭柔嫩、新鮮、刺激,能和他鬥智又能激起他無窮幻想的獵物。

    她和别的女人不同!這是在這重重的挑戰中,他給她唯一的虛榮心。

     她狠狠的瞪了董漢升一眼,然後敏捷地跳上了人行道,可是勞斯萊斯仍毫不氣餒的跟着她,使她根本沒辦法脫身。

    當她走過停車場看見自己的車時,她恨得暗暗咬牙。

     人行道還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街上人多、,他和他的手下可能還不敢妄動,但在人行道上固然使勞斯萊斯碰不到地,但也同樣地找不到計程車。

     啊!有了!她看到前面擠滿人的公車招呼站時,慧楓沖入了人群,盡量混到人堆中,當她看見董漢升的手下從車裡下來向這兒張望時,一部公車正好駛到站,她又在人堆中成功的擠上車。

     一路上,她卻頗為不安的往外望,但那部勞斯萊斯彷佛突然消失似的,但當她好不容易又擠下車,換了計程車去停車場拿了車回到家時,一種不安的寂靜使她的心涼了一半。

     『綠碧——?』她開了門,探頭向裡面叫了一聲,平常隻要她一回來,綠碧會立刻表示歡迎,今天卻反常了,狗屋裡這時有了動靜,綠碧蹒跚地從狗屋中走了出來,不但形容可怖,滿嘴還都是白色的泡沫,才一靠近她腳邊,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綠碧!』她蹲下身,綠碧就在這時候斷了氣,她一擡起頭,門外站着一個黑影,她好不容易壓抑住那份驚悸,那個黑影竟是董漢升。

     『是你殺了它?』她奔到了門口,隔着鐵栅欄,忿怒地揮舞着她的小拳頭。

     『我可以進來嗎?』他神定氣閑地,那張保養得十分年輕的睑上有一絲狡猾的微笑。

     『你快滾,否則我馬上報警。

    』她快氣瘋了,綠碧是她最忠實的朋友,竟然被人這麼狠心下了毒手。

     『既然你不歡迎我——』他聳聳肩:『不過我相信你一定願意知道一件事,我和徐凱文的家裡是多年世交。

    』 凱文!他連凱文的事也知道?她不相信的瞪大了兩個眼睛,一下子呆住了。

    『你要做什麼?』 『這幾天天氣很好,正是春暖花開,我想去拜訪他們兩位老人家!』 『你卑鄙!』好半天,她才弄清楚他說的是什麼,瞬間,所有的痛苦、恐懼、陰影,又在胸口攪成了一團。

     『要我不卑鄙也可以,那就得看你是不是肯合作了!』他一笑,笑得很有氣度,彷佛無理的是她。

     『你到底要什麼?』 『你!』 慧楓睑上的血色幾乎整個褪盡了,這個姓董的在說什麼?先拿馥芬受傷的照片給她看,然後在街上強拉她上車、毒死了她的狗,現在又這麼的無恥。

    『你不會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