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來說去,那一紙結婚證書才真的是浪漫殺手。

    一旦從情人變成妻子,玫瑰花就從必需品變成奢侈品,不在特殊日子不要想看到它。

     那麽我該堅持當陸小姐還是當傅太太呢? 正當我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深思的時候,被老太太的眼線給逮着了。

     “哎喲,我說這可不是露露嗎?”香噴噴的香水味兒像是不要錢似的,一古腦兒地倒在我鼻子前面。

     癢癢的……忍住忍住,别在費太太面前發作。

     “是呀,好久不見。

    ”我努力地對她笑笑。

    “非朋,費太太。

    ” “啊,原來非朋在這兒呀……”費太太胖嘟嘟的臉抖了一下,小小的眼珠子轉向大廳的中央,燈光最強的地方。

     我順著看過去。

     啊。

    甜甜可愛的大冢小姐一身純白的和服,梳了公主頭,上面是紅色的蝴蝶結,腳下踩著木屐,怎麽看都像是日劇裡頭的待嫁新娘。

     看看她,看看自己,不祥的感覺漸漸冒出來。

     不會是要中日大對決吧? 太誇張了。

     這種事打死我都不幹,要玩自己下去玩,我沒興趣競選“最适合傅非朋的女人”或是“傅家大宅繼任女主人”的頭銜。

     人生有趣的事情多得數不完,會稀罕這種事情的人,大概都是閉著眼睛過日子的吧。

    再不然就是從所謂“新娘學校”畢業,以成為賢妻良母為職志的第一名才會非常非常在意。

     我可是打算逃走了。

     算我棄權沒關系,直接判我輸好了。

     反正我輸赢都是赢。

     ……………………………………………… 對費太太打了個哈哈,我們看似往中央前進,其實還是迂迥了一下。

     “你該過去吧?”我遙指老太太的方位,故意遮住來自日本的白色影子。

    唉,居然還是不夠心胸大,太小家子氣了。

     要大方就做到底,要是做不到就不要假,那會讓每個人都看得出司馬昭附身在你身上。

    我扪心自問。

    做得到寬容大度,笑得出來嗎?要知道,那兩個女人的算盤,是打算聯手把你身邊的男人搶走哦。

     搶走,然後把你一腳踢開。

     五年前沒踢成,今天是再補一腳。

     無論她借給你這一身行頭是什麽意思,總之,她就是要踢。

     那麽,該怎麽辦呢? “你呢?”他牽住我的手。

     “陪你去打個招呼,然後我要溜了。

    ”我說,然後又想一想。

    “不過也說不定,再看看吧。

    ” 我想,在什麽都不能相信的情況下,隻能相信自己。

     我相信他是愛我的。

     我相信這五年不是平白流失的。

     我也相信,愛情不是用來比較的。

     所以,當老太太當著我的面前說:“今雨子,以後要叫露露一聲姐姐,這是禮貌,你知道的吧?” “是。

    ”今雨子非常乖巧地過來牽我的手。

    “姐姐。

    ” 我的态度隻有一種。

     第一,先把今雨子的手移開。

    記得笑容不能掉下來。

     第二,對今雨子說話,語氣溫柔禮貌而疏離。

     “我出生在台灣,父母都是道地的台灣人,家族從來沒有外來的血緣,我想,你這一聲姐姐我擔待不起,即使你的中文真的說得很好,我還是必須婉拒你的好意。

    ” 第三,轉向老太太。

     “中國人說話向來喜歡沾親帶故,阿姨叔叔讓小孩子随口喊,這很常見。

    但是,我想大冢小姐如此亭亭玉立,應該不适用小孩子的不成文規矩,您說是不是?” 場面有點冷,有點僵。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怒瞪我一眼。

    “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倒是一口氣給我回了一長串。

    ” “年輕人不懂事嘛,常常說話就是這麽口無遮攔,您大人大量,還是别拿以前的老習慣出來當尺量吧,不然真是氣不完的呢。

    ”我再給她一串。

     “造反了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你這種态度跟我說話!”她氣得一拍桌子,杯杯盤盤都跟著跳了一下。

     “啊,說到這個,我的确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我好老實。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又拍一下桌子。

     好吧,為了不想擔起讓傅老太太“英雌氣短”的罪名,我還是先走一步的好。

    至於她的愛子要不要跟我走,我是不勉強的。

     又不是今天留下來了就是背叛我,畢竟老太太是他直系親屬,我連當個旁系親屬都很勉強。

    況且這種事沒什麽好争的。

     回公司去也好,把今天沒做的事情整理好,免得星期六回南部老家還要挂在心上。

     隻不過,這一回我可不想踩著三寸高跟鞋走下山。

     也不想一路上讓人用眼睛吃我的冰淇淋。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各位請不必在意。

    ”我笑著跟大家揮揮手,準備上樓去。

     真是可惜,這套衣服我穿著還挺不錯看,可不到三十分鐘就要換下來,我跟它緣分真淺,而且以後大概也沒什麽機會穿旗袍。

     走沒幾步,就聽見後面有竊竊私語的聲音,然後是傅非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