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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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老先生,您放寬心,這麼多年了,您還不信任我的醫術?”中年男子搖頭一笑,從沒見過狄進九這麼為别人擔憂過,“讓她好好睡上一天,醒來便會生龍活虎。

    ”隻要心結打開即可。

     狄進九煩躁地點點頭,示意傭人送家庭醫生下樓回去。

     圍在床邊滿屋的人,鴉雀無聲。

     海小姐一向健康得蹦蹦跳跳,何時這麼脆弱得猶如玻璃娃娃? 狄進九緊皺着眉,背着手圍着床踱來踱去,望着床上依舊昏睡的女人,眉鎖得更深,轉到一側,目光掃到低着頭的周嫂,厲聲喝道:“幹什麼吃的?小姐三天沒吃過東西,你竟粗心大意得不曉得?”雖惱,聲音卻依舊壓得低低的,深恐不小心驚醒了昏睡中的女子。

     再轉到另一側,厲眼緊盯住躲在角落的刀疤老李,又罵:“你神志不清呀?明知小姐心情不好,還敢載她四處跑?到處散散心也就罷了,幹什麼非要載她去海邊?海風那麼猛,你不知道小姐的身子受不住嗎?” 聞得此言,衆人的怨恨目光一下子全停在了老李身上。

     “也、也不全怨我呀!”木讷少言的刀疤老李也自責,可又忍不住叫屈:“是、是海小姐逼我載她去的,她說、說,若我不載她去,就、就是一—” “就是什麼?還屈了你是不是?你講呀!” “就是、就是不拿她當客人待!”海小姐是小少爺的貴客、女朋友,他哪裡敢抗命? “誰說她是客人?”從鼻腔哼一聲,“小姐是咱們狄家未過門的準少奶奶,狄家的下一代說不定正在她體内孕育着呢,你們怎麼越來越呆,連這也不懂!”當着傭人的面,狄進九,第一次正式承認了海蘭。

     隻是,若當初早一些挑明,可在晚宴上當衆承認,或許,如今她也不會可憐地昏躺在床,而雲濤,也許不會至今還不露面。

     當初,見到老李慌慌張張抱回暈倒的海蘭,他幾乎吓得心髒病發,若這小女人有一點閃失,他還用什麼老臉去面對雲濤?忽地,憶起一事,“通知小少爺了沒?”自從那日晚宴随口宣布雲濤的文定之喜後,就再也沒見過那孩子的面。

     這麼多天了,這孩子還不回家? “小少爺手機沒開。

    ”阿義滿臉羞愧地站出來,“總公司的人說他去美國洽公,具體地點不知。

    ” “打電話到美國分部問一下會死呀?” “問了,說少爺昨日就簽完合同,然後自由活動去了。

    ”去了哪裡,無人可知。

     “問問朱麗娅呀!”一群沒腦子的笨蛋。

    即使見不到那小子本人,報上消息不會看嗎?哼,難道雲濤真的不顧海蘭,與朱麗娅死灰複燃了? 他,不允許! “問題是麗娅小姐也不見人影,手機不開呀!”真急死人,兩個人會跑去哪裡? “再去打聽呀!”莫非他若不給句話,那小子真會不進狄家大門?呵,又臭又硬、死石頭,那小子,十足是他狄進九的翻版。

     “是——”阿義轉身要走。

     “不必了。

    ” “呃?”阿義吃驚地望向老爺子,不必了? “誰說不必了?”狄進九氣沖沖地掃一遍屋内衆人,看是誰的膽子包天? “我說,不必了。

    ”啞啞的,有氣無力。

     “啊——”衆人互望一眼,目光,倏地轉向床的方向。

     床上,女子,杏眸微睜。

     “海蘭,你醒啦?”狄進九猛躍至床前,動作迅捷得絲毫不顯七十多歲的老态,雙眼緊盯着床上女子的蒼白容顔,一疊聲地問出藏不住的擔憂,“哪裡不舒服?好一些了嗎?”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刀疤老李抹一抹額上的冷汗。

     “小姐,你為什麼不吃東西?是不是嫌我胖廚子做的不合胃口?” “小姐,身子要緊喲!” “小姐,别傷心啦!” “小姐……” 寂靜的卧房頓成熱熱鬧鬧的菜市場。

     “别吵!都給我滾出去!小姐餓了兩三天了,還不快去弄些雞湯來給小姐補補身子?” 狄進九一聲狂吼,頓時衆人抹着鼻子,讪讪退出,關門走人。

     房内,隻剩床上躺卧的女子和床側木椅上落座的老先生。

     一片寂靜複又籠住了全屋。

     “好了,海蘭,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談談。

    ”沉吟半晌,狄進九遞給已靠坐床背的女子一杯水,示意她專心聽他講。

     講一段已埋藏了三十幾年的傷痛往事。

     訴一段愛恨了三十幾年的心路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