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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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酒沒喝,多可惜!是不是也該倒進瓶内?你的牙簽另一半還新新的、沒派上用場,我看──也一并帶回家好了!”不看她一眼,便擡眼示意侍者照他的話處理。

     在旁伫立良久的侍者對李富凱的能耐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句微詞都沒吭,便有效率的拿起了紅酒瓶、盛著四分之三的酒杯及那根牙簽,走進廚房裡。

     他們臨走時,李富凱所丢下的小費差不多是飯錢的一倍。

    好在她終于弄懂場面的僵硬,識趣地沒再說出不識大體的冒失話,否則,他的脾氣不知會失控到什麼地步。

     ※※※ 已接連著四夜,李富凱無法安穩的睡上一頓好眠。

    天氣熱,他不得不開冷氣,一旦開了冷氣,沒蓋被子又會冷得直打哆嗦。

    偏偏羅敷又怕冷怕得要命,一個勁兒地跟他搶被褥,搶到後再将自己裹得一圈一圈的,無異于一尊會呼吸的木乃伊。

     他連輕輕拉回被單都會吃到她的一記拐子。

    真是奇怪!一個瘦弱女子沉睡後的力氣竟能大得跟袋鼠一般,實在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翌晨! “羅──敷──”他叱吒的怒吼聲從卧室裡一陣一陣地傳出來。

     “什麼事?”已漱洗整潔的羅敷穿了件白襯衫及藍窄裙驅近卧室門,看見他右手捉了一件淡灰色的西裝,左手則抵在門的上緣,整張臉怒氣騰騰的盯著她姣好的臉。

     “你把這件西裝下水了,是嗎?”他冷酷地質問著。

     這幾日來的睡眠不足、輾轉不成眠,再加上早晨原本就有脾氣上火的毛病,他已無暇顧及她的感覺了。

     羅敷将頭一點,小心的退了一步,被他嚴厲的樣子吓得全身筋骨酥軟,半天才回話:“我隻是……想……”她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實驗看看,後果會是……什麼樣子。

    它看起來……還是很好啊!新新的,連一絲皺褶都沒有。

    ” “是嗎?你以為洗一件衣服跟嬰兒在教堂裡受洗聖水一樣簡單,浸泡十分鐘後,依舊不會變皺、變短、變形嗎?”他尖酸刻薄的責難。

     “嗯……它也不是什麼名牌嘛!你大驚小怪的窮嚷嚷做什麼?更何況它好好的──”惡魔現形記!這是婚後第一吹吵架,羅敷打算記在筆記簿上。

     “不是什麼名牌!我又不是貨品,非得挂牌才能兜售,我就是看在它不是名牌的份上,才肯穿它。

    這是我去年花七萬塊在倫敦的savilerow訂做的,全世界這麼一套沒牌、卻好穿的衣服,就在頃刻間被你毀了。

    ”他伸出一指,挑起西裝領,就讓那件布料似幽靈般地在半空中來回晃蕩。

    “這件西裝看起來每一寸的确都很好,我打包票你拿到西服店去兜售都還可賣到三、四萬,但是一旦披在我身上,每一寸都不好。

    它縮水了!我昨天穿的那套是無牌八萬,你最好别再接近它──”他眼尖地睨視羅敷畏首畏尾、支吾其詞的模樣,就知道他的第二波警告給得太遲了。

    “你又把它下水了!”他吼了一句。

     羅敷緊張地又退了一步說:“才剛下水,我這就去外面把它拿起來。

    ”說完腳跟一轉,就沖了出去,經過客廳時,無意地撞上了茶幾,茶幾上堆高的雜志因她這一猛撞而斜傾,順勢倒下時打翻了水晶瓶,水晶瓶因為太高、重心不穩,“碎”的一聲便摔下了地。

     花與葉、水與玻璃碎片,頓時全部攤在高級磁磚上。

     李富凱身著西裝褲與襯衫跨進客廳後,人就倚在牆緣,臉上挂起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打量殘局。

     對于羅敷輕而易舉地毀掉他的西裝,他并沒放在心上,反正,若要他重新訂做一百套各種質料的洋服給她實驗,他都出得起錢;他更不在乎那隻水晶瓶有多價值連城,因為那是他爺爺的寶,不是他的。

    隻要他老人家還想活著抱曾孫,連大氣都不會向孫媳婦喘一聲的。

     但是,他認為也該是讓她吃些苦頭的時候了! “你摧毀東西的能耐還真是魔高一丈的令人望塵莫及。

    這樣吧!你慢慢收拾殘局,我先上班去了。

    要不要我跟安先生報告,解釋你遲到的原因啊?” “你敢!”羅敷氣得轉身朝儲藏室走去。

    “你先去搭車吧!” “我是打算這麼做的啊!”他咧嘴一笑,便迳自向大門踱步離去。

     ※※※ 當天晚上,李富凱提了一隻筆記型電腦回家。

    這幾日來,她刻意的冷淡令他也沒心情跟她調情,所以一吃完晚餐,人便穩坐在茶幾前敲著鍵盤,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像是拍著翅膀的小蜜蜂似的,教羅敷開始恨起阿拉伯數字。

     莫劄特的“費加洛婚禮”從音響裡流放逸出。

    他一副樂陶陶的哼唱著,見他那副神醉的樣子,羅敷開始左歎氣、右歎氣的唉聲長歎。

    終于,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再歎下去,整幢房子都要被你歎垮了,有話請直說!”他已受不了她的神經質了。

     “可不可以換點較具時代感的音樂?你成天不是莫劄特,就是普契尼,要不然便是托斯卡尼尼、柴可夫斯基之流的。

    這些已作古百年的人的作品,塞起耳朵後,倒還能勉強聽,但是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