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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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邦璇搬進剛家以後,她的開朗、樂觀為這原本堪稱平靜但稍嫌冷清,長久彌漫著低氣壓的家,注入了一股暖烘烘的流泉。

     無論是在大廳或庭院,經常能聽到她如銀鈴一般悅耳的笑聲。

     不知打哪天開始,餐桌旁的人變多了,剛易察覺出父親的心情,最近好像開朗了些,吃飯時經常有說有笑:連原本好久都不下來用早餐的剛牧,從偶爾出現,到現在則是天天準時坐在椅子上,等候朱邦璇下來念早報或晚報給他聽。

     他不再亂發脾氣,對家裏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璇璇呢?」剛正俠對朱邦璇改了稱呼,一下教剛易反應不過來。

    「飯菜都煮好了,怎麼沒叫她下來?」 「她的手臂受傷了,」阿琳替衆人各盛了一碗湯後,說:「我給她上了藥,但不是很有效,剛剛還在喊疼。

    」 「家裏有三個外科醫師,怎麼叫你去給她上藥?」剛正俠愠怒的目光掃向剛易。

    「上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 「哦。

    」剛易下意識地瞄了剛牧一眼,很好,那抹歉然的神情,正是好的開始。

     「等等。

    」剛正俠叫阿琳去拿來一隻托盤,放上三碟小菜和一碗熱粥,要剛易順道帶上去給朱邦璇喝。

     「等會兒叫她自己下來吃下就是了,有必要這麼麻煩嗎?」有沒搞錯?要他端上去,他可是從來沒服侍過人耶。

     「她痛得沒辦法下樓來了,你連這點忙都不肯幫?」剛正俠一火,起身準備自己把吃食端上去。

    「璇璇的個性我們誰不了解,要不是真的很不舒服,她不會賴在房裏不下來。

    」 「是是,我去我去。

    」最好她是傷得很嚴重,否則他保證會毫不留情的狠刮她一頓。

     是剛牧害她的,按理該由剛牧端上去給她吃才對啊。

    那家夥居然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還敢批評他鐵石心腸,自己呢? 就在他走上二樓階梯時,陡然聽見剛牧壓著嗓子問阿琳—— 「朱小姐是怎麼受傷的?」 「讓貓給抓傷的,好可憐,兩條手臂全部挂彩。

    」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虧你還會關心人家。

    剛易沒瞧見他自責的神色,兀自上樓去了。

     @@@ 二樓甬道安靜得每一下腳步聲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原本放在剛牧房門外的鳥籠不知幾時被移走了。

     剛易在門上敲了幾聲,裏頭沒有丁點反應,朱邦璇想是又睡著了吧,這女人可 真懂得找機會偷懶,待會兒待好好數落她。

    房門沒有上鎖,興許是阿琳剛剛來過。

    他故意清咳幾聲才走進去。

     果然睡了,睡姿頗撩人哩,但被子和枕頭散落一地,生活習慣滿差的。

     剛易不太情願地幫忙一一拾起擲回床上,咦?大清早的,她怎麼就滿頭大汗。

     下意識地探一下她的額頭,嗄!好燙,這溫度起碼三十九度以上。

     「喂,喂,你怎麼樣?快醒醒!」 朱邦璇奄奄地躺在床上,别說醒,她根本連動都沒動一下。

     事态嚴重,必須盡快趕往醫院。

    剛易彎身将她抱起直奔一樓大廳。

     「阿福,阿福,快把車子開到大門口!」他高聲的呼喚,驚動了餐飲室裏的剛正俠和剛牧,兩人忙不疊地走過來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是傷口引起的破傷風。

    」剛正俠瞧一眼朱邦璇那發炎紅腫得厲害的傷勢,生氣地把老眼橫向兒子。

    「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

    」 嘿,關我什麼事? 剛易沒時間解釋了,阿福尚未停妥車子,他老爸就催著他趕快上車。

     好好,這筆帳先記在牆上,回來他會跟剛牧四四六六算個清楚。

     朱邦璇實在太虛弱,坐進車裏他隻好仍抱著她讓她倚偎在自己身上。

     摟著她柔軟的身軀,望著她輕鎖的眉頭,汗水淋漓的臉龐,和因發燒而泛紅的兩腮,剛易心底突然興起一股很特别的熟悉與感動,心靈被莫名其妙,但深深的牽引起,這…… 這女人好像,好像他的另一半。

     嗟!是哪門子要命的感覺,他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一定沒有人相信,就隻是這樣一個念頭,竟教他毛骨悚然,心驚膽跳。

     根據心理學理論,這不僅是感覺,正确的說法是直覺。

    幾分幾秒的引爆點就像是「magicmomentS」(神奇的一刻)。

     最近有些很要不得的心理學家,大力提倡用直覺尋找生命中的伴侶。

    該不會就是…… 不不不,他一定是最近太過勞累,才會産生不合情理的幻想。

     努力想切斷這方面的思緒,它卻越發鮮明的運轉起來,折磨著他的腦子。

     不可能,她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謙、恭、溫、良、順……所有中國古代苦命女人的特性她全部具備了,和他所要的幹練獨立自主前衛,簡直天差地别。

     動人的愛情故事固然令人羨慕,一見傾心的情節更令人向往,但真實世界中卻不斷重演著「愛上不該愛的人」,有了愛情以後,緊接而來的就是猜忌、吵鬧、神傷、心碎。

    用直覺找到的另一半,最是不保險。

     朱邦璇忽地動了下,眼皮輕輕開啟,怔怔地望了他一眼重又阖起。

     「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剛易惶急地将她扶高至胸前,仔細檢查她的瞳孔。

     她荏弱地點了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