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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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又是打定主意去做,就絕對堅持到底的人,這兩個人一旦硬碰對上,肯定會釀成一場驚天動地、空前絕後的大災難。

     這倒還無所謂,隻是這一來,他原先的計劃就得作廢了,真是麻煩哪! 這一刻裡,曼丘格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之中,但時間不長,僅維持到曼丘武駕車來到為止。

     ******************** 淩晨,黃土地尚籠罩在一片暗無光彩的深藍色天空之下,周圍還有殘餘未褪盡的夜色,朦胧迷蒙,像有一層薄紗擺在視線之前,隔絕了所有的真實,讓人無法看得真切清晰,隻能隐隐約約在腦海中,摸索拼出虛幻的景象。

     在這個萬籁俱寂,大地仍在沉睡的時刻裡,有一輛有點殘破又有點老舊,但還能派上用場的轎車艱苦的行駛過泥濘不堪、凹凸不平的黃土路,它所制造出來的噪音,驚醒了睡眠不足的萬物,暈黃的燈光,不客氣的排開依依不舍的夜色,搖搖晃晃的攜帶着三位嬌客,莅臨這荒廢已久的古迹遺址地。

     沒等車子停穩,曼丘葑情急的推開車門,招呼也不打一聲的沖了出來。

     面對着這個空曠又晦暗的黃土地,她隻是往四方望了一眼,然後便鎖定了方向,刻不容緩的朝它奔去。

     “這是什麼鬼地方?”跟随在後的曼丘武,先是抱怨了一聲,随即看到照後鏡中的自己,忍不住驚呼道:“天哪!一天睡眠不足,我的花容月貌全完了。

    ” 當場,他從後車座裡找出了随身攜帶的保養品,就地開始了他維持了十五年不衰的每日保養護膚功課。

     在車裡面摸索了半天,最後才離開的曼丘格,手捧着臨離開前向曼丘徹借來的相機和三腳架,面朝着曼丘葑方才奔去的方向,悠閑自在的散步着。

     東方,第一道曙光初露,緩慢的往上爬升着,溫柔的光線照射在淡無光的黃土地上,不但給了它生氣,也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萬物。

     曼丘葑停下疾奔的腳步,發愣的看着眼前的這一慕。

     在高低起伏、交疊錯落一緻的土堆中,襯着斷壁頹垣、倒塌殘破的背景,他沐浴在晨光中,半跪着,左手放置在地上,以支撐略微落寞孤單的身軀,右手輕輕的握着一把黃沙,任由它随意從他的指間縫隙中滑落,被微風吹散,四處飛揚,再重回歸到黃土地堅實的懷抱中。

     不知他在這裡待了多久,但夜晚的露水,眷戀的凝結在他的發梢上,它們不因為晨曦的降臨,而自慚形穢的消失,反而閃爍着晶瑩耀眼的光芒,像是自然所贈予的王冠,表現出他不平凡的高貴,和與衆不同的雍容氣質。

     沒有錯,他的的确确是嬴政,即使他戴着面具,以虛假的外表困惑她,拿不實的言論來規避她,隻要他的心在呼喚着她,她又怎能錯過他呢! 耳裡傾聽着她急促的呼吸聲,他明白她已尋着他了,但他沒有擡頭理會她,隻是瞧着手裡的黃沙逐漸流失,直到半點不剩為止,他這才站直了身子,慢條斯理的拍去了沾染在身上以及手上的灰塵。

     “你……”她該怎麼說呢?是直接拆穿他玩的把戲,或是繼續跟他玩下去? “過來!”他下了第一道命令。

     他回過頭來,平靜的瞧着她,然後他伸出了左手,對她提出了邀請,沒有多餘的話,隻等她的回應。

     “嗯!”曼丘葑微笑的點了點頭,把右手放在他略微冰涼的手心中,讓他緊而紮實的握住。

     她一直在實踐當日對他許下的承諾,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如果他現在打算帶她前往水深火熱的地獄,她也會毫不考慮的接受。

     “時間太過于倉卒了,再加上我擔心你的安危,又認為沒有必要,所以有許多地方我沒帶你去過,但是,這裡……你應該有印象吧!”他指着眼前的黃土。

     “我想不起來了。

    ”她傻傻的望着眼前的黃土地,聯想不起它原先應該是模樣。

     “這裡,原來有個石階的,往上走沒幾步,便是寝宮的正門。

    ”他引導着她,每走一步,便向她解說原有的形狀的周圍景緻。

    “往左繞過回廓,拾階上去,那一塊隻有平台的地方,就是紫虛亭了。

    然後走過卵石鋪成的小路,經過另一道回廓,便可到達我居住的寝宮,那是我和你初次相遇的地方。

    ” 依着他的指點和形容,曼丘葑的眼前,慢慢的浮現出鹹陽宮原有的模樣和景觀。

     多令人懷念哪!那些構造簡單,卻樸實大氣的宮殿樓閣和亭台水榭,好像又重新回到她身邊。

    而花園中豔麗奪目的繁花,和濃密盎然的樹木,正迎風招展,頻頻向她點頭召喚,向她傾訴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和思念之情。

     依稀恍惚中,她看到了那群受了傷卻不肯醫治,害得她四處捉拿逮捕的侍衛,還有忠實可靠,卻被她整得很慘的蒙由,他似乎正在抱怨她的醫術不夠專精,平白讓他受了不少苦。

     再往旁邊看,那是僅有一面之緣的呂征,靠着他,小鳥依人的,則是溫柔卻膽怯的梅姬……這一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回到和嬴政相遇的那段歡樂時光裡,多美,好啊! 陡地,一陣不解風情的晨風襲過,揚起了漫天的風沙,打斷了她的回憶,也吹走了她眼前虛無不實的幻象。

    再回過神,她隻看到一望無際的黃土地,過去的一切早已土崩瓦解,經過千年歲月的消磨侵蝕,什麼也不剩,僅留下在清晨中,顯得格外冷清凄涼的土墩沙堆。

     一股寒意驟然流竄過她全身,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取出了那條破舊卻洗滌得分外幹淨的絲巾,舉止輕柔,唯恐傷及她似的把它圍繞在她的頸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