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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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多年,向初靜每回踏進夫家這幢庭院深深的豪宅,仍是忐忑不安。

     豪門媳婦并不好當,即使楊品熙婚後便帶着她自立門戶,不與公婆同住,婆婆還是會不時召她回府,當面教訓,她經常被罵得灰頭土臉、莫名其妙,但為了不令丈夫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為難,她從不頂嘴,乖巧聽話。

     可就算她如此順從,婆婆依然不喜歡她,而她很明白為什麼。

     公公楊元凱除了正妻外,還有兩個小老婆,正妻與他很早便感情失和,避居國外,兩個女兒也各自遠嫁重洋;三娘,也就是品深的親生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如今楊家的實質女主人是她婆婆。

     她是一路随同公公奮鬥至今的夥伴,在「泰亞集團」内号稱「鐵娘子」,大半的老臣都是她死忠的追随者,在集團内的勢力如日中天,就連品深這個集團正牌的未來接班人,她都不看在眼底,一心一意隻想扶植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惜品熙不順她的意,對集團事務興趣缺缺,甚至主動宣布放棄繼承權,将她氣得半死。

     罪魁禍首,當然得怪到她這個出身貧賤的兒媳婦身上。

     向初靜澀澀地想。

    她擡眸環顧大廳陳設,一陣子沒來,這裡似乎又變得更豪華了,角落那座古董西洋音樂機械鐘應該是公公最近在拍賣會新搜刮到的收藏品吧,看來價值非凡。

     「怎麼呆站着?坐吧!」楊品熙要她在沙發上坐下。

     她搖搖頭,婆婆沒到,她不敢擅自就座,否則又會被罵沒規矩。

    「你坐吧,我……想看看這些擺設。

    」 她笑着說謊,不讓丈夫知道自己其實是擔憂婆婆責備,假意欣賞壁上一幅油畫,站姿謹慎,深怕一個不小心,碰壞了這屋裡昂貴的擺設品。

     相較于她的倉皇,楊品熙顯得從容,徑自拿起一本财經雜志翻看。

     傭人送上茶點,又禮貌地退下,幾分鐘後,汪美清終于大駕光臨,穿着一襲剪裁别緻的旗袍,盡顯她保養得宜的好身材。

     「來啦。

    」她走下旋轉樓梯,首先對兒子送去一抹淡雅的笑,轉向兒媳時,眼神卻瞬間結冰。

     向初靜強迫自己平靜地領受那刺骨的寒意。

    「媽。

    」 汪美清并不回應,将她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打量一遍,绛紅的薄唇掀起冷笑。

    「妳知道我今晚為什麼叫你們回來嗎?」 向初靜呼吸暫時停止。

    「我……不知道。

    」 「妳不知道啊。

    」 清柔至極的嗓音令向初靜頭皮發涼,腦海思潮翻湧──莫非,真是為了她最害怕的那件事? 她說不出話,臉色刷白,楊品熙注意到了,眉峰一凜,不悅地望向母親。

    「媽,妳有話就請直說,别賣關子!」 「我不是不說,隻是想該怎麼說好?」汪美清在兒子對面的沙發落坐,好整以暇地檢視雕花上彩的手指甲。

     「到底什麼事?」楊品熙不耐地追問。

     汪美清卻不回答,似笑非笑地牽唇。

    「問你老婆吧!她應該最清楚。

    」 「初靜?」楊品熙轉向妻子。

     向初靜盡力保持鎮靜。

    「我……真的不清楚。

    」 汪美清冷嗤一聲。

    「妳自己做的好事,還想裝傻嗎?」 向初靜迎視婆婆冰冽嘲諷的眼神,全身顫栗。

     婆婆她……全都知道了,隻是她不急着攤牌,她就像個手上握着刀的劊子手,在處決以前,肆意玩弄受刑人,而且,還是以那樣一副高貴優雅的姿态。

     「照片的事,我都知道了。

    」汪美清閑閑落下一句。

     果然,該來的永遠躲不過! 向初靜隻覺眼前一眩,幾欲暈去,她緊咬着牙關,撐起一身傲骨──她不能倒下,一旦棄甲投降,便全盤皆輸,她不放棄她的婚姻,絕不! 見她動也不動,依舊堅強地站着,汪美清細眉一挑,加重攻擊的力道。

    「妳還有臉做我們楊家兒媳婦嗎?!」 「我愛品熙。

    」她顫聲回話。

    愛情,是她唯一的戰鬥兵器。

     「可惜品熙并不愛妳。

    」汪美清随手便砍得她重傷。

     她咬唇,心口淌血。

     「媽!妳到底在說什麼?」一旁的楊品熙見兩個女人相鬥,雖是狀況外,仍看得出戰端是由母親挑起。

    「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請妳别為難初靜,妳為什麼老是要針對她?」 「我是為你好!」汪美清略略提高聲調。

    「你不要袒護她了,你知道她背着你做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