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謀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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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鬼沒。

    ” 白衣人“哦”了一聲。

     血奴笑接道:“在鹦鹉樓那兒你從棺中跳出,現在卻是天上掉下。

    ” 白衣人隻是笑笑。

     這個白衣人不是王風又是誰? 血奴那說話入耳,六殺手不期都記起武三爺曾經提過在血奴的身旁本來就一個敢拼命的小子。

     這莫非就是那個小子? 五殺手握刀的手立時一緊。

     為了一千兩黃金,他們同樣敢拼命。

     他們隻等老大的一聲令下。

     老大卻閉着嘴巴,他沒有望那五個兄弟,也沒有望王風。

     不知何時,他的目光,已轉向鹦鹉樓的那邊。

     那邊長街的青石闆上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小姑娘。

     穿紅衣的小姑娘,眼睛星一樣明亮。

     小姑娘離開他們最多一丈,正盯着他們。

     她忽然笑了起來。

     溫溫柔柔的笑聲,在現在聽來,也變得陰陰森森。

     聽到了笑聲,其他的五個殺手不約而同亦轉頭望去,看見是那個小姑娘,他們的眼瞳當場收縮。

     那個敢拼命的小子身手已經夠厲害的了,再加上這條母老虎,他們實在懷疑是否能夠應付得來。

     也就在此刻,長街旁邊的一間屋子的窗裡突然亮起了燈光。

     燈光搖曳,也并不怎樣強烈,可是在這黑暗的時刻、黑暗的環境,已顯得非常觸目。

     六殺手的眼睛不由都往燈光那邊一瞥。

     他們的目光才轉過去,本來在空裡搖曳的燈光便已照到了長街之上。

     屋子的門已打開,一個人掌着燈慢吞吞的從屋子裡走出來。

     蒼白的頭發,伛偻的腰背,這個人就像是隻蝦米。

     他卻并不叫蝦米,而是叫蛔蟲。

     老蛔蟲。

     燈光已照亮了屋前面的招牌。

     漆黑的招牌,鮮紅的五個字。

    “太平雜貨鋪”。

     這個地方,也就隻有太平雜貨鋪一條老蛔蟲。

     據說他就像人家肚子裡的蛔蟲,不管人家心裡在想什麼都知道。

     他左手掌着燈,右手卻提着一個袋子,好像日前他拿來裝白粉給王鳳的那種袋子。

     他那張滿布皺紋的臉龐,燈光下看來更疲倦、更蒼老,眼睛裡仍是帶着一種惡作劇的笑意,卻不看那六個殺手,隻是望着瓦面上的王風,忽然舉起了右手的袋子,大聲道:“你還要不要買刷牆的白粉?” 燈光照不上瓦面,王風與他站着地方最少有五六丈距離,他居然看得到那麼遠。

     王風也覺得奇怪,他摸摸鼻子,才應道:“那面牆我已經刷完了。

    ” 老蛔蟲道:“你買白粉好像并不是隻用來刷牆的?” 王風說道:“我現在也不想毒瞎别人的眼睛。

    ” 老蛔蟲搖搖頭,不再理會王風,轉顧那個小姑娘,道:“那邊的小姑娘,這袋白粉賣給你怎樣?” 小姑娘立即搖頭。

     老蛔蟲不死心,又道:“平時這樣的一袋白粉我賣九錢五分,現在開門第一宗生意,我隻收九錢。

    ” 小姑娘又搖頭,道:“如果是胭脂水粉,我還會考慮,刷牆的白粉我實在用不着。

    ” 老蛔蟲道:“刮牆的白粉不一定要用來刷牆,譬如瓦面上我那位客人,就是用來弄瞎别人的眼睛。

    ” 小姑娘道:“要弄瞎别人的眼睛我早已有一種更簡單的辦法。

    ” 老蛔蟲道:“哦?” 小姑娘道:“就是這一種。

    ” 這句話出口,她纖巧的身子就燕子般飛起,飛落在一個殺手的面前。

     這個殺手正是七殺手的老三。

     老三的肩上扛着老七的屍體,右手仍空得出來,手中已有刀。

     他一聲暴喝,一刀“怒劈華山”,迎頭砍過去。

     刀未到,小姑娘的身子已又飛起來。

     刀從小姑娘的腳下砍過,小姑娘的身子卻淩空翻到老三的身後。

     老三隻覺得眼前一花,旋即一痛。

     難言的刺痛,針一樣直刺入他的眼深處,然後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雙眼都已閉緊,眼縫中血絲奔流。

     他左手掩眼,撕心裂肺的一聲狂叫,霍的猛轉過身子,刀同時亦轉過去,一出手就是八刀。

     身子這一下猛轉,老七的屍體亦從他的肩頭掉下,他的第一刀也竟就砍在老七的屍體之上。

     其他的七刀亦砍了上去。

     他的眼已瞎,鼻子卻仍很靈敏,一嗅到血腥,刀更狂,八刀之後又八刀,老七的屍體落到地上之際,幾乎已變成肉醬。

     小姑娘一刀都沒有沾上,她的身子翻到老三背後又再一翻,斜刺裡飛回原處。

     她的面上仍帶着嬌憨的笑容,眼神卻森冷如冰,一隻右手斜斜的舉着,紅紅的衣袖已褪到她肘下,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臂。

     她的拇指食指夾着一支閃亮的長針。

     繡花針! 針尖上有血,莫非她就是用這支繡花針刺瞎了老三的眼睛? 這辦法的确更簡單。

     她又笑。

     溫柔的笑聲似已變的惡毒。

     五個殺手看在眼中,聽在耳内,又是驚,又是怒,兩個趕緊沖了上去,捉住了老三的雙手。

     老三在七個兄弟之中算最魁梧的一個,也可以算是力氣最大的一個,那兩個殺手竭盡全力,還費上番力,才令他将刀停下。

     他的面上已遍是鮮血,仍是一臉兇狠的神色,燈光照上去,更覺得可怕。

     燈光本來還很遠,還照不到他那邊,五個殺手本來沒有在意,突然在意,回頭望去,才發覺老蛔蟲距離他們已不足一丈。

     他們一回頭,老蛔蟲就停下了腳步。

     燈光卻并未穩定。

     老蛔蟲掌燈的左手不住在顫動,在他這隻手之上,即使銅燈也難得穩定。

     老年人的手大都如此。

     老蛔蟲的年紀也實在不小的了。

     六個殺手隻剩五對眼睛,這五對眼睛現在終于看清楚了老蛔蟲。

     他們忽然覺得,這條老蛔蟲有些不尋常。

     無論怎樣看來,這條老蛔蟲也隻是一個糟老頭子,但一個糟老頭子腳步又怎會這麼輕? 老蛔蟲仍不理會他們,他的目光正凝在紅衣小姑娘手上的繡花針之上,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就不相信你那支繡花針比我這袋白粉還好用?” “用”字出口,他的人就沖向老大,“用”字還未說完,他的人已在老大面前。

     好快的身手。

     老大早已在小心,一把刀早已在準備侍候他。

     好像老大這種老江湖,經驗已不少的了。

     一個做老大的人,反應亦大都比較敏銳。

     老蛔蟲的來勢雖突然,雖迅速,可是一沖到老大面前,老大的刀兜面向他劈落。

     這一刀比起老蛔蟲的行動似乎更突然,更迅速。

     老蛔蟲好像給吓呆了。

     眼看着,這一刀就要将他的面劈開,誰知道噗一聲,刀竟是劈在那袋白粉之上。

     那刹那之間,他已将那袋白粉擋在面前。

     整個布袋幾乎開了兩邊,白粉飛散,附近一帶立時就像是陷入漫天迷霧之中。

     燈光于是也變得朦胧。

     老大卻連燈光都已看不到。

     其實他什麼都已看不到的了。

     一種強烈的恐懼刹那襲上了他的心頭,他怪叫一聲,手中刀“刷刷刷”的一連幾十刀,護住了渾身上下。

     白粉随刀風激揚之下愈發迷蒙。

     六個殺手幾乎都被迷住了眼睛,手中刀紛紛砍出。

     本已給繡花針刺瞎了眼睛的老三本來不受影響,可是,耳聽到利刃破空之聲亂響,驚呼怒斥之聲此起彼落,手中刀不由亦砍了出去。

     六刀齊動,白粉飛散的更開。

     燈雖仍亮着,燈光已凄迷。

     凄迷的燈光鬼火般在白霧中跳躍,老蛔蟲左手掌燈,一個身子鬼魂也似在白霧中飄飛。

     飕一聲,他手中那幾已變成兩邊的布袋脫手飛出,擲在一個殺手的面門,袋中所剩的白粉亦同時打在那個殺手的面上。

     那個殺手的眼睛已緊閉,嘴巴亦已抿實,鼻孔卻沒有塞上。

     白粉箭一樣打進他的鼻孔。

     他一聲悶嘶猛從迷蒙的白霧沖出,一沖兩丈,仆倒街頭。

     幾乎同時又有兩個殺手沖出白霧,沖出就倒下,倒下就不再起來。

     他們的身上都不見有傷痕,一個頭皮卻有些異樣。

     這兩個殺手一倒下,白霧中燈光一閃再閃,喀喀的兩聲,兩條淡淡的人影,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

     老大凄厲的叫聲旋即在迷蒙白霧中暴響,撕裂黑黝寂靜的長空── “老匹夫,你好毒!” 老大颀長的身子同時箭也似射入半空,姿勢不大自然,好像不是他自己躍起來,而是給人踢上去。

     好毒,那到底踢在他什麼地方? 迷蒙的燈光亦飛起。

     老大的身子還未穿出白霧,燈光已在他頭上,燈光下鳥爪般的一隻怪手暴長,握住了他的脖子。

     喀一聲,老大的頭側過了一旁,身子重又墜入霧裡。

     他的刀卻閃電也似地破霧飛出。

     燈竿子刷的在刀光中斷飛,燈淩空滴溜溜一轉,斜刺裡落下,旋又被一隻手接住了。

     這再被接住,燈光就凝結。

     王風的目光亦凝結。

     他盯着那不再跳躍的燈光,眼瞳中一抹驚異之色。

     這八九天下來,本來已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驚異的了。

     可是現在這個人的武功,這個人的殺人方法,實在不尋常。

     血奴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的膽子莫非比王風還大? 白粉蕭蕭的落下,燈光已漸變明亮。

     這場霧終于消散。

     老蛔蟲整個人亦清晰可見。

     他左手托着那斷去了竿子的燈籠,右手已藏在袖中,渾身上下都灑滿了白粉。

     他的面容仍是那樣的疲倦,眼睛還是帶着那種惡作劇的笑意。

     這笑意看在王風眼内,卻是陰森恐怖的感覺。

     他望着王風,忽問